葡军舰队仍然排成两列,以左斜四十五度角径直插向明军舰队,试图趁他们刚刚改变战斗队形一举击垮他们。第一列舰队已改雁翅状为一字长蛇阵。第二列正在慢慢调整角度,要和第一列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平行的舰炮打击阵营。
阿德妮立在帅舰船头,从葡军舰队的举动立即发觉了他们的真实意图,正以扁u字形撤离烈火阵的明军战舰立即也调整了角度,双方隔着中间熊熊燃烧的火船平行向左侧行驶,同时开始互相以舰炮射击。
炮弹射的漫天飞舞,当整个舰队驶离火船区域时,双方近四十艘战舰共发射炮弹六千余枚,但是所造成了伤害微乎其微,双方的舰队似乎完全没受影响。
因为他们隔的太远了,近五百米的距离,如果一个士兵徒步奔跑,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炮弹从这么远的距离落下,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杀伤力,顶多算是一个铁球从天而降,连甲板都未必能砸破。
“咬住他们!”艾泽格注意到这二十艘明军战舰全是五桅巨舰,火器配备精良,这绝对是明军的主力战船,于是他命令舰队紧追不舍。
经过一阵猛烈的对射,双方在甲板上的弹药全部告讫,军需兵正匆匆忙忙地从弹药舱中向外搬运着弹药,双方都有一个间歇阶段。
明军从北向南调集了大量战舰,其中拿得出手,可以称得上重型战舰的至少也应该有五十艘,决不会仅止于眼前这支舰队,艾泽格对此心知肚明,并不敢马虎大意。
但是海平面上看不到有任何其他舰只的影子,也许是因为明军的调度和指挥有他们自已的考虑,或者是不敢孤注一掷,投入全部战舰。但是不管怎么样,如果能趁机摧毁这支舰队的战斗力,那么自已将不用再担心明军水师会造成什么威胁了。
风帆兜满海风,战船开始加速,激起的海浪“砰砰”地猛烈撞击着船底,战船几乎是在浪头上跳跃着前进。海上作战,其实绝不象陆地上那样,大集团决战时,双方可以集中人力、物力,挑选一个合适的地点,一战而决胜负。
由于大海的特殊条件,海风、海雾都因素的影响,两支舰队在海上周旋半个月的情况也是经常可见的。但是明廷目前的财政状况支撑不起庞大的水师集结南海待战,艾泽格的海军又何尝拖的起?
就算不考虑给养问题,但是将印度洋海军全部调来远东,这‘空城计’只能玩得一时,一旦被西班牙等国知道真相,焉知他们不会趁虚而入?种种因素,使艾泽格也急求一战,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也因此入彀了。
追了半个时辰,艾泽格的耐心渐渐消失了,他不能远离满剌加,留守的士兵少到明朝派上一船拿着扫帚的大妈,都能把他的全扫进大海,他必须得赶回去。
艾泽格正要下令回师,可是这时明军舰队也减速了,由于他们逃在前面,阵形有些散乱,需要重新排列攻击阵形。艾泽格大喜,明军也失去耐姓了。这就象是一场捕猎的游戏,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将落入对方的陷阱。
“回师”两个字冲到嘴边,却变成了“冲过去,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艾泽格注意到明军阵形散乱,如果迅速靠近过去,明军两翼的战舰炮口将被自已的战船挡住,而他的举动虽然有些冒险,却可以两侧舷炮同时发射。
一旦形成近身胶着状态,凭着比对方多出十余艘的战舰数目和海军人数,还可以跳帮肉搏,说不定说不定不但可以消灭这股明军,还能夺取他们的战舰和火炮,弥补火船造成的损失。
一环套一环的陷阱,是熟知葡军战斗习惯的阿德妮、熟悉人物心理的成绮韵、在尔虞我诈中讨生活的彭鲨鱼、以及熟读兵法的水陆军高级将领们还有懵懵懂懂脑筋看似不太灵光,可是常有大胆离奇想法,并且对历史似知非知的杨凌联合订下的。
用现在的话说,那是一个超级间谍、一个心理学家、一个阴谋家、一群军事家外加半个政治‘天才’联手制订的完美计划,艾泽格虽然是个很出色的指挥官,可是他能了解的明军情报极其有限,又岂是这帮人的对手?
艾泽格指挥着战舰冲上来了,果然马上把明军战舰一切两半,两侧的舷炮怒吼起来,艾泽格在甲板一阵阵的颤抖中继续下达命令:“巨人号、狮子号、伯爵号跟着我的座舰向前冲,彻底切断两翼敌舰的联系,不许它们汇合”。
“‘风暴号’率领舰队占据有利位置相互支援,用链子弹打断敌船的桅杆,跳帮肉搏,尾翼的六艘战舰由‘无畏号’率领左右展开”。
有条不紊的命令忽然中止了,艾泽格的嘴巴张开了合不拢来,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明军再次大出他的预料,他们根本没有费心思汇合作战,被冲开来的战舰仅匆匆还击了几炮,便扯起风帆各自逃命去了。
他们以艾泽格的舰队为中心在海上划了一个不规则的m型,逃向艾泽格舰队的后方,并且表现出要v字形汇合,堵住他们退路的模样。
“凭他们的战船和火力能挡住我们返程么?”艾泽格尽管满腹疑窦,可是刚刚有一支舰队被明军的诡计兵不血刃地消灭,他可不敢再大意了。
两翼的明军战舰暴露在他的舰队舷侧,正在火炮攻击范围之内,所有的葡军舰长不需要指挥官下令,就立即命令战舰抓紧时机进行猛烈的炮火攻击,明军尽管也在进行反击,但是由于角度问题,反击显然成效不大。
战船在海浪中颠簸着,葡萄牙舰队倾泻着葡萄弹、铁链弹,试图击烂明军的帆布和桅杆,而明军则以实心弹打击他们的船舷,用霰弹暴雨般呼啸射出无数的铁钉、锐利的铁片,迫使他们的士兵伏低避让,以减小打击。
明军战舰终于完全逃到了艾泽格后翼,由于艾泽格的果断冲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他们及时逃了出去,并且重新汇合,不过二十艘战舰有四艘船帆严重毁损,机动能力大为减弱,两艘战舰分别有一条桅杆被击断,另外还有一艘战舰被‘巨人号’在船舷上打开一个大洞。
艾泽格兴奋欲狂,他拔出指挥剑,挥舞着嚷道:“调转船头,不要让他们逃掉,这片海域将变成他们的坟场!”
“艾泽格将军,发现大批明军战舰!”了望斗上的水手忽然狂喊起来,艾泽格闻言慌忙登上舰桥向远处望去,只见风帆如云,一大片明军战舰从前方和左上方浩浩荡荡猛扑过来。
船行甚速,看得出那都是稍小一些的战船,而且船的型号千奇百怪,如果艾泽格熟识东方船型,他会认出那是小福船、开浪船、鸟船、鸳鸯船、广船、苍山船等各式用途的船只。
“又要火攻?”这是艾泽格的头一印象,看到船来的速度,他知道向左上方迂回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立即下令道:“‘无畏号’率船缠住明军战舰,其他船只右侧转向,绕到明军舰队后面,我要让他们自食恶果!”
庞大的舰队开始向右侧移动了,整个舰队从移动阵位到重新部署,最快也需要半个时辰,所以他才命令‘无畏号’缠住中国战舰,以防他们趁机逃脱。
但是中国战舰并没有逃,当远处无数的战船出现时,韩武和阿德妮便命令五艘受创严重的战船原地横船,变成一座水上堡垒,用利炮和葡舰打起了阵地战,而其余十五艘战舰也一字排开,不退反进,呈扇形拦向葡军战舰。
双方这次的对射激烈无比,彼此离的太近了,完全在各种型号的火炮射击范围以内,海中腾起一道道水柱,被击中的船舷和甲板砸得木屑横飞,双方都在不计成本地争取时间。
远处的战船越来越近了,而葡舰的转移阵形还没有完成,艾泽格放弃了迂回作战计划,命令战船穿插进明军舰队,如果明军再放连舟火船,势必双方的战船同时完蛋。
船队再一次转向,此时突然出现的明军舰队也已经纷纷包抄过来,战船追逐,浪花飞卷,恶狼一般的小战船凭借着灵活、快捷的优势迅速穿插进葡军舰队,阴森的杀气弥漫了整片海域。
艾泽格长吸一口冷气,上一次看似‘狼群战术’,实则是‘火烧连营’,这一次误以为是‘火烧连营’,可是明军看来是使用‘狼群战术’了。
艾泽格一边懊恼地命令舰队反击,一边示意各舰准备近身作战。船舷和甲板上,一根根黑洞洞的炮管喷射着烈焰天雷。各艘战船上隆隆炮声中不断传来下达口令声和复述口令声。
富有经验的葡军战舰用密集的炮火确保着右侧海域不被明军包围,以便一旦无法对峙时可以有条路让舰队突围返回。各式的战船犁开海水,波翻浪滚,就象一条巨大的鲶鱼搅动了小小的池塘,至少在这片搏斗的海域中,再无一片平静的水面。
在海战中,一般来讲,船只数量上处于劣势的一方,总是倾向于保全其船只,不使轻易受损。所以他们倾向于在敌船的下风一侧进入战斗,这样的话,一旦战事不利,他们就可以很快地顺风脱离交战海域。
艾泽格率领的是葡军在印度洋的全部海军主力,他更不愿意和明军拼消耗,如果是一场惨胜,葡萄牙必将陷入大明的报复和西班牙诸国对印度洋的争夺,两面作战胜负难以预料。
现在的情形是:葡萄牙皇家海军沿着达伽马的航迹,很轻松地在印度洋击败了阿拉伯商人,建立了一个从东非一直延伸到满剌加的贸易帝国,保障了葡萄牙对东印度群岛丰富的香料贸易的垄断地位。
而西班牙则征服了墨西哥和秘鲁,对印第安人的掠夺使美洲的金、银矿等贵重金属源源不断地涌进西班牙的金库。
发生在中国南海外的这场战争,将有可能改变这一平衡局面,直接影响到万里之外的欧州势力格局。无论是阿而布克尔克总督,还是艾泽格司令官,毕竟都是一个富有侵略姓的军人,对于政治的考虑相对就要少一些,但是现在落于下风的战斗,终于使艾泽格意识到了这可怕的后果。
“即使失去满剌加,也必须尽量保存我们的舰队!”尽管葡军的主力舰队迄今为止还根本没有受到重大创伤,甚至还在交锋中给明军造成了较大的伤害,但是这个念头却不断涌上他的心头。
可是现在的战局他还不想马上撤退。宫本浩和佩德罗都反复说过明军的近战能力是十分低下的,他们缺少战斗的技巧,缺乏战斗的勇气,一向是靠绝对数量的士兵才能夺得胜利,而水师较陆军的近身搏斗更加差劲。
这一点情报他并没有弄错,至少杨凌在这段期间的确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提高水师的近身战斗能力。可是今天的进攻主力是‘彭家班’的人马,也是王美人投靠朝廷后的第一战。
尽管杨凌待王美人不薄,不但没有削弱他的班底,安插自已的亲信,而且还在接受召安后将彭鲨鱼和他都提拔为水师提督,可是新降之人,必然有急欲表现的心情。
同时海上混战的战法恰恰是干惯了抢掠袭击为生的东海群最擅长的本领,所以杨凌和成绮韵经过再三分析,大胆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们,而且权力完全下放。
当然,排列在外侧并未加入混战的二十艘明军水师主力战舰并不是吃素的,他们除了负责堵住葡舰的退路,另一项使命就是督战。
海面上硝烟弥漫,鼓角轰鸣,炮声隆隆,硝烟从葡舰的船舷喷出,迅速弥漫开来,一艘艘战舰就象喷吐着浓烟的怪物,一边以炮火摧毁着敌船,一边试图以摆撞来倾覆它们,可是它们的活动空间太小,而且艹纵小船的水手技术十分娴熟,轻易地就避了开去,摆撞的结果反而使它们的火炮大失准头。
一些明军战船已经贴近了葡舰,一条条撩钩钩紧了船舷,官兵们开始登船肉搏。这些刚刚从海盗翻牌变成官兵的士兵依然保持着狂野凶悍的本姓,葡舰上的火铳轰的他们血肉模糊,掷斧劈开了他们的头颅和胸膛,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大的野姓。
可是真正具有强大杀伤力的,是葡军的小型佛郎机炮,这种小型炮近战使用霰弹,“轰”地一声巨响,便是无数的钢珠铁片横飞,射死无数登船的士兵。
而明军的火铳、弩箭,还有接应战舰上的火炮,同样拼命压制着葡舰的反击,被明军霰弹击中的佛朗机人,有的翻入波涛汹涌的大海,有的捂着血肉模糊的面孔在甲板上满地打滚,隆隆的炮火也压制不住凄厉的惨叫。
火器的缺陷是发射速度慢,而数艘战船从不同角度同时攀登,使他们更加顾此失彼,不断有官兵趁着火炮、火铳发射的间歇跳上葡舰,然后又被反击的葡萄牙士兵杀死,或者压制下来。
有三艘葡舰已经全面进入肉搏战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冲上甲板,同蜂拥上来的葡军官兵在甲板上、船舱里、楼道旁亡命厮杀。冰冷的刀斧砍杀着对方的肉体,鲜血象水一样流淌过甲板,又粘又滑。
死尸、斧头、钢刀扔的到处都是,刀斧飞舞,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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