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你,你虽然也读过几本书,然而对何谓华夏,何谓汉唐,大概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耶律将军啊,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能够数年之间就横扫西北,威震天下么?”
耶律阮道:“请元帅赐教。”
张迈微笑着,道:“所谓华夏者,所谓汉唐者,非一家一姓,所以刘氏虽终而汉犹在,李氏虽亡而唐未亡,我们也不是一种一族,因此安陇与中原,眼下虽不同君,而终久要重新成为一家人的,因为我们追求的都是大同世界,所谓华夏,原本就是终极文明者的归依。在我治内,幼弱能得到抚养教育,衰老则能得到尊重与安养,壮年时文得尽其才,武得尽其力,士农工商各有出路,各行各业都能得到名声与财富,上位者不管是君王还是大臣,都是因为贤良而得任。若李从珂之流,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保他一人之私,谋求的是他自己的荣华富贵,所以他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们契丹比他好些,保的却是一族之私,取各国各族来奉养你们,所以你们是一个种族在战斗。如今安陇的百万军民,并非为我张迈一人而努力,而是为他们自己在努力,所以我们是所有人都在战斗!因为我们这个政权,保护的是万民万姓之私,保天下人之私者,便是大公。这是大道所在,也是正统所在,更是我能够战无不胜的原因所在,不过这个道理,只怕你也是不懂的。”
耶律阮听得有些瞠目,却还是道:“元帅说得自己如此仁义,既然元帅是为保万民之私,那为什么还要对外攻占,灭回纥,犯契丹,在元帅马蹄之下所死的家国百姓,只怕比契丹所杀的还要多的多!”
张迈轻轻一笑,说:“那怎么一样!我灭回西域诸国,是要将西域诸国变得更文明,我收西域之民,是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发动战争不是在杀人,是在救人。华夏汉唐,对外战争和对内施政,这道理是看似矛盾,其实统一的。”他看着耶律阮,微笑道:“将来我对漠北,对契丹,也是如此。”
耶律阮胸口忽然像被一块大石堵住一样,差点就要发作,总算他还有几分涵养,嘿嘿一笑,道:“那么元帅将来对中原也准备如此了?”
张迈笑道:“那又不同,中原本为华夏源头所在,对那边只是传檄恢复就是,比对漠北、西域功夫都要省得多。”
耶律阮哈哈一笑,道:“这番话若是被元帅的义兄李从珂听见,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张迈淡淡道:“我之前认他作义兄是为了中原与安陇的福祉,至于现在……”
“如何?”
张迈道:“现在他作什么感想都好,我不会放在心上了。”
耶律阮听得有些呆了,看着张迈,有些不明白他对自己说这一番话是什么用意。
张迈已经挥手道:“耶律将军,你今天来,不会只是向我讨教华夏正统所在吧。耶律朔古派了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可以说了。”
耶律阮迟疑着,道:“如今天气酷寒,我军擅长望天的萨满言道,迟则半月,短则十天,将会有一场大雪飘降,那时万物尽绝,此处恐将成为一片白色地狱,因此我军元帅派我前来,望与唐军停战。”
慕容春华、马继荣等对望了一眼,正要出言,张迈已经道:“他要求和了么?”
耶律阮道:“非是求和,乃是议和。同时希望元帅能将我军在北庭失散的部族归还。”
张迈一笑,道:“漠北诸族,若是主动来投那就是我大唐之新民,我无论如何不会把他们推向蛮夷。至于那些战俘,按我军惯例,这些人便都是战奴,耶律朔古也罢,耶律德光也罢,想要他们回去,不妨拿钱来赎买。这些人按照高大矮小、强壮衰弱,坊间都有定价的,保证买卖公平,童叟无欺。要买多少,个我的司马谈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身子前倾,对耶律阮道:“但如果是耶律将军开口,我可以让下面的人给你打个折扣的。”
耶律阮道:“那么议和之事……”
张迈道:“耶律将军希望如何呢?”
“我希望?”
张迈笑道:“这里没有外人,耶律将军不用担心所说的话会泄露半句。”他压低了声音,道:“耶律朔古我没兴趣理会,但我和你父亲本有深交,耶律将军既然不嫌弃叫了我一声叔叔,我便也愿意认你这个侄子。咱们叔侄之间不必这么客气,这场战要战要和,若果要和却要怎么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耶律阮眼睛中神光闪动,忽然离座跪下,道:“叔父既愿成全小侄,侄儿在此再向叔父请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