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从扶桑抢回来的天目曜变这类国宝,也有路边上十几文钱一个的大茶碗,它们实际上都是土烧出来的,玻璃也是如此,不就是沙子烧的么,乖官的要求的确也很简单,你给我往便宜了整,越便宜越好。
人都是逼出来的,吴家家主在乖官这么无耻的要求下,还真就给弄出了便宜的玻璃,并且做成了大明朝第一例温室。
乖官来天津,主要就是为了这个,他给老街坊们每户人家都弄了一份股子在这里头,也算是报答当年老街坊们,只是,看着老街坊们的眼神,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他要的是亲近,而不是尊敬,不过如今他也知道,想回到以前那样,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想到此处他就叹气,伸手在静大香头肩膀上拍了拍,又叹了一口气,就说:“我哪里是需要他们感恩戴德,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如你这般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我说老静啊!你这园子修的不赖啊!这才一年不到罢!看来你本事当真不小。”
他这番话,把这厨子吓得顿时出了一头的油汗,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乖官到了天津,住了就是静官儿在天津的园子,静官儿如今是东印度公司的头脑儿,一把手,在里头占着股子,又是朝廷工部的官员,可谓是意气风发,他有时候回想起来,一年多前,自家还在扶桑九州岛上卖拉面,以为一辈子也回不了中原了,就在扶桑这海外蛮荒小岛上度此余生了,没想到,碰上了贵人,抱住了国舅爷爷的大腿,如今更是朝廷命官,连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瞧见自己也要脸上堆笑,这哪里是他一个漕帮的大香头以前能够想象得到的。
那户部尚书能不对他满脸儿笑么,任谁拿着几百万两银子问[我该给朝廷缴纳多少税],户部尚书都得满脸堆笑。
历史上万历皇帝开矿税,背了五百年的骂名,才在皇家内库积攒了七百万两银子,你说说这工部和户部的尚书知道自己手下有人每年能缴那么多税,能不眉开眼笑么!谁敢得罪,这可是财神啊!
俗话说,富易妻贵易友,静大香头可不是什么正经人,事实上正经人也没法儿把这东印度公司弄得蒸蒸曰上,我们来看史书,道德标杆高的人来治国,往往治理的不好,倒是那些老油条,却反而能搞的好。
所以静大香头把园子修的当真不俗,用明朝话本中的话来说,那就是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真个雅致的宅子,合该主人是个胸中有丘壑的。
乖官说话的时候,就站在一汪活水跟前,里头养的都是超过巴掌长的红色鲤鱼,拨动水花来回游动,不时有老鳖从懒洋洋铺在水面上的几株睡莲下探出头来吐泡泡,水旁边是从江南运过来的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中间数块石头看似随意,实际上是按照严格的审美砌起来的,可以垫着脚走过去,从上头走过的时候,能够隐约瞧到水下,细密的鹅卵石铺的池底,一直往假山后面蜿蜒而去……放眼远眺,不远处就是一丛修竹,微风徐来,沙沙作响,再远些,松柏俨然,这,分明就是个百年富贵人家了。
看着国舅爷略显稚嫩的脸上似笑非笑,静官儿就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把身上的丝绸衣裳都给打湿了,嘴巴如旁边池子里头吐水的鱼儿一般张合了几下,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转身看看远处的树丛,乖官慢慢就说:“听说,你准备讨一房小妾?对方今年十四岁,闺名儿叫琦琦,有这事儿罢!”
静官额头上大颗的冷汗就滴了下来,这时候才记得,这位国舅爷手上可是管着大半个锦衣卫衙门呢!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知晓的都知道此人不过是个摆设。
其实静官儿的浑家饭岛爱子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也算得上是个美人,配静官儿,绰绰有余了,只是这男人有了钱,终究就要蠢蠢欲动起来,这二十多岁,哪儿有十四岁的来得嫩。
“也是,你娘子今年也有二十五六岁了罢!哪儿有十四岁的来得嫩!”乖官说出了静大香头的心声,低头似笑非笑就道:“我说的没错儿罢!”
静大香头一声惨嗥,一把就抱住了乖官的腿,眼泪鼻涕一大把就喊道:“国舅爷,我可真没贪墨啊!公司的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不信,国舅爷爷可以让户部的积年老吏来查啊!”
一脚把静官儿踹开,乖官大声喝道:“死胖子,谁跟你谈贪污受贿了,我是给爱子姐姐来撑腰子的,卧槽泥马,你落魄扶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讨一房十四岁的嫩妹子?”乖官旁边的奥真奈美更是拿鄙夷不屑的眼神瞧着静大香头,恨不得在他脸上吐两口口水。
饭岛爱满脸泪水就给国舅爷跪了,她具有扶桑女人该有的一切优点,丈夫在外头有女人,她也不是不晓得,这婚姻中,掌握着经济大权的,肯定是强势的一方,这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东方还是西方,道理都是一样儿的,以前静官儿可是相当于饭岛家招上门的女婿,如今一下子颠倒了,她落差太大。
她只是有时候午夜梦回,就在想,要是当初在九州的时候不跟国舅爷自荐,官儿未必会变成如今这样。
静官被踹翻在地,心中其实是不服气的,男人么,寡人有疾,你国舅爷那么多女人,难不成还不准我玩个把女人。
但是这话他不敢明说,当下膝行了几步,抱住饭岛爱哭嚎道:“娘子,是为夫不好,是我不好,你打我几巴掌消消气……”说着,拽着饭岛爱的手就在自己的肥脸上扇。
瞧两人拉扯,乖官看不下去,大声喝道:“够了。”
实际上他本是不太愿意管这事儿的,要知道,所谓夫妻间的事情连狗都懒得管,但是静官如今在他手下正是得用的时候,若是家宅不稳,未免就要影响到买卖,所以他这番是敲打敲打静官,意思是说,死胖子,本国舅什么事儿都知道。
把静官儿一顿斥骂,又好生安抚了饭岛爱子一番,乖官未免就要在心里头叹气,哎!上位者也不好做啊!你瞧,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手段,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这时候,佛郎机百户巫奇巴留斯就远远地跑来,在十数步外站定,大声就道:“大都督,外头有[***]喇嘛的侍僧儿呼哥庚来求见。”
乖官可算是把[***]的胃口吊足了,听说儿呼哥庚求见,当下一笑,“让他进来。”说完,走到水池跟前,就抓了一把精炒过的鱼食在手上,一颗颗地往水中丢去,水中的鱼儿顿时聚集了过来,争抢着去吃,时不时有鱼尾激起一簇水花来。
夕阳西下,余晖就落在乖官半张侧面脸颊上,旁边奥真奈美瞧着殿下的侧面,忍不住就眨动着大眼睛,旁边些,饭岛爱正在拿小拳头敲打着静官儿。
没一忽儿,儿呼哥庚被引到跟前,先是右饶了一圈,然后恭恭敬敬跪倒,吻了乖官脚上靴子的靴面,“大孔雀咒王殿下……”
他话还没说完,乖官把手中鱼食一把抛进水中,顿时惹得几十尾鱼争抢,水花打起老高,甚至溅起到了乖官的脚面上。
“有没有兴趣到河湟地区去做一任僧都纲啊!”乖官笑眯眯就对跪在脚下的儿呼哥庚说。
河湟地区从汉朝开始就已经被中央朝廷开发,不过这儿一直是多民族地区,始终是比较落后且乱的地方,大明在此处设立卫所两级军事单位兼管军政,对当地投赴朝廷的少数民族施行招抚,又设立二十一个番僧僧纲司,从军事和政治全方位对当地进行管理。
当然,由于朝廷总的政策是招抚,对于当地土族首领基本是保持[持之以礼,授之以官]的态度,从此就形成了一系列的土司。
所以,河湟地区的管理,基本是处于卫所、府县、土司、僧纲司这四种管理之下,这其中,还以僧纲司的势力为最大,为何,当地藏传佛教势力庞大,寺院占有大量的土地和民众,实际上是具有僧纲司和土司双重身份,形成了彻底的政教合一制度。
这块相当于后世甘肃青海地区的地方,是大明朝颇为落后的地区,但是这是相对于大明来说的,而对于乌斯藏来讲,河湟地区可是肥美之地,在这儿的僧纲司做一任僧都纲,无疑就相当于天朝的官员要去杭州、扬州这种地方做官,那真是好去处啊!但凡外放为官的,谁不想去?
故此,儿呼哥庚一时间,却是怔住了,还以为国舅爷跟他开玩笑呢!
他是[***]的侍僧,这侍僧,怎么说呢!就相当于领导身边的秘书,那绝对不是说只是侍候这么简单的,譬如北宋的佛果禅师圆悟克勤,最先就是在五祖法演跟前做侍僧参悟佛法,有一次一位刑部侍郎前来参拜五祖法演,请教佛法,圆悟克勤在旁边就开悟了,五祖法演就高兴地逢人就讲:我这小侍僧已经参得禅果了。
圆悟克勤最终成为北宋临济三佛之一,多次被皇帝召见说法,赐紫衣。
所以说,儿呼哥庚绝对不是什么服侍[***]端屎端尿的,说白了,他就是[***]的弟子。
乖官看他一脸的呆滞,忍不住就笑,“怎么?嫌弃俸禄少了不乐意?”明制,僧都纲是朝廷的九品官身,月禄米五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