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在旁边看了,微微一皱眉,菅谷梨沙如今也会观察自家殿下的心思了,当下过去故意呵斥了西野翔和真白杏两句,而乖官正要说话,突然就听得咻一声尖锐的声响,破空声尖锐刺耳,转头一看,一道红色浓烟直冲天际,即便是夜晚,却也清晰可见,这要是白天,怕是十数里外都能瞧见。
孙应龙眼神一凝,赶紧凑过去低声道:“国舅爷,这是朝廷边关用的穿云炮。”乖官看着那婢女紧紧捏着手腕,虎口处被焰火灼烧得顿时肿了起来,想必马上就会起上一大片的水泡,即便如此,居然还恶狠狠瞪着自己,一副[你等着瞧]的嘴脸,当下忍不住啼笑皆非,唉!真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儿,有这样的小姐,合该有这样的丫鬟,幸好的是,小倩不像她。
乖官心中感叹了一番,不过,这时候却已经没心思纠缠与颜清薇的事儿了,小资情调那得闲得蛋疼才有时间去玩,可他又哪里有空闲,当下冷下脸来,“梨沙,把女人全部押到一旁,孙应龙,做事。”
菅谷梨沙一听殿下这话,顿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了,小手一挥,几个早合少女队就把映雪华包括樊玉衡的娘子柳氏给拖拽到一边,那映雪华不愧是颜清薇亲自挑的丫鬟,有她家小姐的气魄,一边努力挣扎一边大叫:“你等着,我家师少爷马上就会来,马上就会来……”
孙应龙努嘴让手下做事,瞧见国舅爷微微皱眉,本着拍马屁背黑锅的奉献精神凑过去低声道:“国舅,莫不如……”他说着就比划了一个手掌往下切的手势,“下官保管做的干净利索。”
乖官顿时呵斥他,“做你的事情。”孙应龙热脸贴了个凉屁股,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讪讪然退开,而乖官就对颜清薇道:“什么时候找了个师少爷了?”
他这话落在别人耳中,未免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不远处孙应龙听了,暗自叹气,看来这位颜小姐和国舅爷的事儿,自己还是少掺和的好,这男女之间的事情,还真说不准。
不过,他这想法未免就把乖官想的太饥不择食了,乖官的话,只是人之常情而已,就好像女人哪怕有了新男友,内心也总是希望前男友依然无怨无悔地爱着自己一般,这无关乎男女和善恶,只是人姓罢了。
颜清薇被扭脱臼的胳膊让菅谷梨沙随手一托便好了,她捂着胳膊眼泪婆娑,却咬唇不肯回答乖官的话,乖官讨了个没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被扇的脸颊还热乎乎的,忍不住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再不看她。
这时候,那些士子们瞧见锦衣卫从房内抱出铁甲,当下大哗,这玩意儿一旦真落实了,谋逆罪可是死罪。
那樊玉衡瞧见从房内真的搜出了铁甲,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嘶声力竭喊道:“歼贼,有本事冲我来,这房子是我的,和别人没关系。“乖官听了他的话,倒是有些对他刮目相看,要知道,能在这时候有决断,这可不容易,智慧和勇气缺一不可,这样的人本来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前途罢!可惜啊!碰上了锦衣卫这样强大的对手,锦衣卫想从一个人的房间搜出点东西,那就肯定能搜出来,这些手段不是区区一个读书人能了解的。
“秀才贵姓?“乖官突然就问他,他愣了下,随即梗着脖子大声道:“樊玉衡,举子。”
说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樊玉衡还是很骄傲的,刀枪斧钺加身并不能改变这种骄傲,秀才,举人,进士这三级考试中,从比例角度论难度的话,举人可谓最难,是三级考试录取比例中最小的。
乖官看他昂着脖子,忍不住嗤笑,“举子?跑到云南布政司辖下去考试的南直隶举子,这还真是少见。”樊玉衡脸上顿时涨紫了一片。
当时浙江和南直隶都是科举大省,有些读书人会故意跑到偏僻的省份去考试,就像后世高考明明是汉族却非要弄个少数民族的身份获取加分一般,天下事古今同理。
乖官如今手上有锦衣卫,查个读书人的身份那还不是小事一桩,拿话讽刺了下樊玉衡,他就缓缓道:“你聚众结社,按律当斩……”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樊玉衡凛然大喊,这时候一众士子的士气早就被折腾的差不多了,数十人中只有寥寥几人挣扎着附应了他一下。
乖官故意道:“舍生取义?我刚准备说你按律当斩,可我却欣赏你有当机立断之能,欲保举你为官,你怎么就不听一听我保举你为何等官职呢!”
樊玉衡张口结舌,而其余的士子听了这话,原本跪在地上,顿时挣扎了起来,纷纷看着樊玉衡。
人不患贫而患不均,这道理放哪儿都一样,这些士子一听乖官欣赏樊玉衡要保举他为官,而大家伙儿却被押着跪在地上,顿时就心生异样,樊玉衡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咽了一口唾沫。
只是,乖官这时候却是不往下说了,转过身躯却是和菅谷梨沙等少女们说话,而他刚才那句话,却已经在士子们中间划开了一道裂痕,他愈是不说话,众人心思愈重。
若大家都进诏狱,这原本也是扬名天下的事情,曰后说不准还能名标青史,若是活着走出诏狱,那便是一笔巨大的人生财富,可是,如果有人进诏狱,有人反却能当官,这个区别就大了,凭什么你樊玉衡可以被人欣赏为官,我等却要进诏狱?
一时间,各人各自心思,有几个心思浅薄的,顿时大喊起来,“我等只是应樊玉衡之邀而来,并不晓得他房中藏有妖书铁甲准备造反……”这话一说,樊玉衡顿时脸色一片惨白。
他很想大声喊,众位,休要听他胡言乱语,他这是在我们中间制造矛盾,可偏生又存着侥幸的心理,万一……对方真的是欣赏自己……他们一众士子,若是全部进诏狱,甚至全部被砍头,或许还好些,可若是有人身死有人为官,这件事情顿时便成笑谈,后世说起来,怕就会认为这件事情是狗咬狗一嘴毛,再说了,看见别人可以为官,谁又甘心去死呢?
先是有一两个心思浅薄的大喊,接着,大声喊冤枉抱屈的就多了起来,没一忽儿,就有十数个反口,甚至有两人还倒过来咬樊玉衡居心叵测,乖官冷笑着就看了一眼旁边的颜清薇,那意思分明就是,瞧见了么,什么为国为民,一块肉骨头扔出去,立马儿就抢了起来。
颜清薇脸色苍白,袖中的手紧紧捏了起来,青色的筋顿时绷起。
正在这当口,有两个锦衣校尉突然眉头一皱,就伏地侧耳去倾听,随即起身大声道:“大都督,有二十匹以上的骑士正快速而来,翻蹄极阔,江南没这等神骏的马儿,应该是关外的骏马。”
孙应龙顿时凑了过来,“国舅爷……”乖官撇嘴,淡淡道:“二十来骑士怕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国舅爷,还是往里面避一避。”孙应龙低声劝他,“这骑兵奔袭威力极大……”
“没什么万一,这可是苏州府。”乖官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过,看孙应龙脸色焦急,还是对菅谷梨沙努了努嘴巴,菅谷梨沙掀了一下外套一角,其余早合少女队纷纷也亮了亮,每人腰间都带着两支短火铳。
孙应龙一看,这才略微放心,不过依然叫了手下在院门外头严阵以待。没一忽儿,几十匹骏马驮着一帮精悍的汉子如龙而来,为首一人二十来岁,长脸膛,隆鼻,正是李如柏,紧紧跟随在他身侧的是家丁头目李争之。
数十人马势极快,说话间就到了跟前,那李争之双腿一紧,胯下马儿顿时窜了出来成了头马,随即众人齐齐勒住马缰,一阵骏马嘶鸣,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马蹄在空中弹踢不已,李争之在马上厉声道:“锦衣卫千户、世袭铁岭卫指挥使李如柏大人……”
砰砰两声巨响,李争之胯下的骏马脖颈上顿时开了两个洞眼儿,嘶鸣着就轰然倒地,李争之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他久经战阵,人在空中往下跌的时候就已经蹬开了马镫翻身扑倒,虽然没被马压住,却也狼狈不堪得紧。
乖官转首看了菅谷梨沙一眼,菅谷梨沙吐了吐舌尖,把手上两支犹自冒烟的短火铳扔掉,低声道:“谁让这些人在殿下跟前无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