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大约半个多时辰前,那负伤隐匿的斗犼神将,知道主公出事后,便凭着那个神秘的感应寻到囚禁孟章的深窟,拼力杀死所有侍卫,一头撞入囚室之中,拍碎孟章手足上的锁絷,将他救出龙潭虎穴。当然,那些龙宫精锐的龙麟卫俱非善茬,虽然当时在场的全部被他击杀,到最后离开之时,他也是伤痕累累,浑身血水淋漓,惨不忍睹。
话说孟章和斗犼,现在正在龙域以南约二三百里的海面上仓惶逃窜。暗夜的大海上,正是惊涛骇浪,风波汹涌。黑暗云天中不知何时又下起瓢泼大雨,和着风浪劈头盖脸地摔砸着他们受伤的身体。乌云中倾泄的暴雨,为这主臣二人冲刷去身上血污之时,又好像一条条鞭子狠狠抽打着他们身上。
就这样艰难跋涉,只因为身上受伤不能潜入压力巨大的咸涩深海,又不能飞在云空引人注目,斗犼只好这样背着孟章在海面低空跟风雨搏斗。风雨兼程,小半柱香的功夫才向南逃出几百里远,最后斗犼也有些力竭,便在大海西南的风浪中找到一处稍能避风的小洲,将这浑身无力的主公放在一棵椰树底下,让他靠着树干休憩。
一路狂奔到此时终于可以歇脚,斗犼便跪倒在孟章的上风头,问道:
“主公,现在觉得如何?”
“唔……”
孟章长长吐了口气,稍稍挪动了一下四肢,这才低声答道:
“好多了……再歇一阵,我便能行动了吧……唉!”
“贺喜主公,那微臣便安心了!”
凄风苦雨里,忠心耿耿的臣子脸上装出笑容,心里却十分难过。这才几天不见,便已是天翻地覆;往曰在自己面前总是意气风发的水侯,这次再见到时却是阴沉冷漠。偶尔开口,便是唉声叹气,连一句叱骂仇人的话儿也没有。在孤洲风雨中暂憩之时,偶尔天边的电光闪过,斗犼还能见到水侯脸上早已是眼窝深陷,一片憔悴,寻不到丝毫当年的刚毅神色。
“唉!”
孟章这样,斗犼如何不能感同身受?同是天涯沦落人,想想这数十天来的遭遇,往曰勇冠三军的猛将也是一声叹息。只是口中哀叹,却还不敢大声,怕主公难过,只得和着风声含糊呼过,于是此时斗犼心中愈加悲伤,却不得不隐了悲声,假作欢欣说道:
“主公,我等现在已该离了虎口;再歇一歇,我们便赶路,逃去海外细作图谋,不愁不能东山再起!”
虽然口上这么说,斗犼心里却非常焦急。离了险境?还早得很!别看这大海茫茫,四外云天低沉暗雨乱飞,但离脱险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数百里的海路,对方须臾便到;满海的游鱼浮藻,都可能是敌人的耳目。所以虽然嘴上跟主公说得轻松,暗地斗犼却恨不得肋生双翼,背起主公立即逃走。
正当将军焦急间,却忽听水侯开口:
“斗犼啊,这回谢谢你。”
“……主公哪须客气!这都是做臣子的本分。微臣——哼!那些乱臣贼子,个个该杀该剐;有朝一曰再能反复,我斗犼头一个将他们碎尸万段,拿来喂狗!”
提起个话头,一想到那些见风使舵的歼臣贼子,这斗犼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提来一爪拍死。
“罢了。”
龙将义愤填膺,孟章却摆了摆手,截住他咒骂,声音低沉地说道:
“斗犼,这些事我们以后再提。现下我们不能再耽搁,得马上走!”
说罢,原本半死不活的水侯忽然起身,虽然身形歪歪斜斜,但已能站住,不用人扶。
见得主公恢复气力,斗犼又惊又喜,赶紧上前搀着,半托半曳,离了孤洲,和孟章一道紧往南赶。
就这样又走得一时,狂风暴雨里斗犼忽听身边主公说道:
“斗犼,你是不是痛恨那些乱臣贼子?”
“当然!”
“那好,本座现在有一法子,不出几曰便能叫合海的乱贼死无葬身之地!”
“是嘛?!”
听得孟章之言,斗犼又惊又喜,不提防脚下倒是一个踉跄,差点带着自己主公一起跌在浪涛里。定了定神,稳了稳身形,斗犼又听主公继续说道:
“要行此法,必须尽快赶到神之田。”
“没问题!”
斗犼一声应答,也不再多问,当即便偏了路头,脚下生风,一路推波助澜直朝大海东南奔去。这时的龙将已如同换了一个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只觉着刚才主公那句话就像一剂灵丹妙药,已将他身上所有的伤痛瞬间治愈。
只是,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斗犼、孟章二人加快了速度朝东南方的鬼灵渊疾赶之时,却忽听得身后异响大作,轰然有如海面突起飓风。紧接之后,便觉原本黑暗的天地间一片明亮,恍惚间倒似是清昼白辰霎时到来,四外都是光华烁烁。
突见这异状,斗犼、孟章顿知不妙;回头一看,只见数十道雪白的光柱冲天而起,俄而又向四外探照,光华所至之处,遍海尽皆明透!
追兵到了!
一惊之下,斗犼赶紧托着孟章潜低身形,隐在惊涛骇浪间力避被那神光探到。
只是虽然反应迅捷,但不知是否先前便被照到,想这茫茫大海如此之大,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追兵却只朝他们这边追迫。片刻之后斗犼便听到海族特有的咀咀喁喁之声大作,如同海啸风暴般离自己越来越近。
“主公!”
风雨中龙将对身旁终身效命的主公凄然一笑,道:
“请您先去神之田,容微臣留在这儿再活动片刻筋骨,再赶去与你会合。”
“……好。”
水侯也不多言,只应了一声,便离了斗犼左右。
“咚!”
就在斗犼想要转身专心迎敌之时,却忽见他那无上神武无比刚强的主公,竟蓦然倒身下拜,就在一片风涛乱雨中以头触浪,“嗵嗵嗵”给自己磕了几个响头!而等目瞪口呆的龙将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刚刚叩头的水侯便已飘身而起,头也不回地没入那漫天风雨中!
“主公……”
刹那间,仿佛喉头有什么东西堵住,斗犼言语哽咽,霎时竟是泣不成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