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正在盘问贾琏心事,有丫头进来传话:“姑老爷进来了,已走到西角门了。”贾赦忙催贾琏出去迎接,贾琏一溜烟地去了,他自己也忙整一整衣衫,走到外间去候着。不一会儿,贾琏便陪着林海进来,两人执手叙了几句寒温,分宾主坐下,品了一回茶,才遣走贾琏与屋内服侍人,说起正经事。
贾赦本就想请教林海如何摆布此事,又怕林海深究降爵缘由,忙将圣旨内容交代了。林海点点头,这时节追根究底如何丢了爵位是不中用的,倒不如想法子看如何能挽回圣心。林海不免头痛,他这舅兄本就才具平平,靠着祖荫庇佑过活,指望他能建功立业,简直天方夜谭。倒不如问问琏儿的课业,终归琏儿还小,调理有望。
“依弟之浅见,舅兄今年命犯太岁,不若长居家中、闭门谢客,看明岁气运如何,再做打算。”受了皇帝的申饬,还是老老实实在家中闭门思过的好。林海私心猜测,皇帝这回不过是小惩大诫,若是贾府众人学乖了,陛下自然不会深究。毕竟贾家是开国功臣,祖祖辈辈都留有一点情谊在,老荣国公还是今上的心腹老臣,君臣甚为相得。今上颇念旧情,这也是熙成一朝众臣的福分。
贾赦连连点头,站起来朝林海作了一个大揖:“还望大人教我。”这是豁出脸面去了,概因贾赦已觉如临深渊,危机四伏,深怕再有差错,便万劫不复。如此战战兢兢,见妹夫愿为其出谋划策,感激涕零。林海惊得站了起来,往旁边一躲,必过贾赦的礼,尴尬道:“舅兄如此大礼,弟如何敢当?”又上前去扶,贾赦才勉强直起身来。
“弟与君家素厚,不敢见外。中有三策,浅陋鄙薄,污兄之耳,实感惭愧。一则修身省己以恕过,朝夕至祠堂,焚香礼拜,敬祷祖宗,言其悔也。二则约束训诫族人,莫要使族中子弟尽成纨绔,以至后继无人。三则尽心教养琏儿,或文或武,任其择一,且时刻提点,莫要放纵。”林海徐徐说来,贾赦只觉豁然开朗,站起来打了一躬:“大人如此厚待,弟虽异姓,何异同胞,种种承爱,铭记心版。”
林海这才高看了一眼他这个糊涂舅兄,只要肯听劝,还不算十分糊涂。总比他那二舅兄高明一些,平日见贾政谦恭厚道,有其祖遗风,如今才窥出一点,这贾政太不经事。方才二人在小书房见了,贾政只絮絮叨叨些“有负天恩祖德”的套话,看起来像是吓破胆的样儿,竟没半点担当,更不曾问起一句“日后该如何是好”,没有一点丈夫气概。
又听贾赦请教:“只第二策是如何说?还请大人明言。”林海遂把平日里听见的贾家子弟是如何浮荡纨绔的传言一一说了,聚赌嫖娼、欺压良民、侵占田产、□拐卖等不法之事种种,难以言尽。贾赦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又听林海隐晦一提,平日里这些还无事,若是等到有人弹劾,这些事项一并揭出,那便是滔天大罪。再者族中子弟不成器,再大的祖业也会败光。如今贾家在朝中的形势十分不妙,竟无子弟身处中枢或得皇上看重。远离朝廷中枢,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这番话如雷霆在耳,把贾赦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如今的荣华富贵已是西山薄日,气焰欲熄了。可笑贾氏族中竟无一人能看到这险境,还为着昔日荣光、赫赫大族而洋洋得意。贾赦又羞又惭,转恼为怒,恨不能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虽然林海的话讲得十分含蓄委婉,但也不能掩去他话中的真意。
贾赦终究心胸狭窄,听不得实话,叫林海看出了端倪,甚觉无味,后悔今日太过推心置腹,讪讪搪塞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贾赦面上通红,到底全了礼数,将林海送到二门口,看他上了马车走了才回去。林海心中为贾家叹了一回,不甚在意,将其抛到脑后,一心想要赶着回去见他的小儿子。他过来看望贾赦时,已先跟贾母辞过行了。贾敏说要留下来住两日,因而林海便径直回去了。
行至半路,有随从来报:“遇上大爷了。”林海心中一喜,掀开车窗帘子一看,见林珩披着一件猩猩毡斗篷,立在路边肃手恭候。连忙唤他到马车里头来,林珩进来,先是行礼问安,林海也有七八日不曾见他了,甚是想念,摸了摸他的手脸,有些冰凉。轻声训道:“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这般不爱惜?”林珩嘻嘻一笑:“儿子急着家去,不耐烦坐车,骑马吹了会风,其实无碍。”
林珩奇道:“父亲从哪里回来?”这会子可不是下衙门的时候,看林海来的方向,似乎是去了贾家。林海便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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