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家里银钱倒不少,可为着不越过大少奶奶,也不曾带了这许多的嫁妆嫁去李家,让大少奶奶难为。二少奶奶都这般做了,姑娘不如也去劝劝大人,好歹的折了银子,别越过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的嫁妆,也莫让旁人笑话,这方才好做和和乐乐的一家人。”
“啪”的一声,林姝就搁了手里把玩的羊角梳。
翘儿一愣,登时停了动作。
眼瞅着房间里的两个丫鬟都跪下了,翘儿才怔怔的,也跪了下来,还是朝着林姝的面跪着的。
“翘儿……奴婢、奴婢是为着姑娘好……”
“为着我好?”林姝本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好性儿,似笑非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了,哪家疼女儿疼妹妹的,准备个嫁妆,还要藏着掖着。压箱银自然是不好告诉其他人,但明面上的嫁妆,谁家不是拿了家里能拿的最好的东西出来?况且,有大姐的嫁妆珠玉在前,你让我去劝我哥哥,只为着一个嫂子就给我减了嫁妆,又是甚个心思?”
翘儿急的满头大汗,结巴道:“奴、奴婢真的是为着姑娘好,奴婢在大户人家看着的,那些大户人家家里,都是这规矩!”
林姝大约猜到这是谁的手笔,道:“去翘儿房间里,搜搜她现在都得了什么好处。再把她送去柴房,明个儿哥哥休沐,带着平哥儿茂哥儿和两个夫子去落霞寺,他们走了后,再把她绑在院子里,所有下人都看着,打上二十板子,灌了哑药,立时卖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歹她也伺候过我一场,就让她好好坐一次林家最好的那辆马车,打从李家大门前过,送去城西的人牙子那里去卖。”
翘儿哪里还不明白,林姝这是猜到了她会说那些话的意思了?当下脸色惨白,可还是上前一步,想要抱林姝的腿:“姑娘,姑娘,是奴婢糊涂了!奴婢是受人指使,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姑娘您留下奴婢,奴婢还能给您当证人,好让李家太太给您做主!”
可是直到她说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到底是谁收买了她。
林姝早早就不想听她废话了。因为无论是李家哪个少奶奶想的这种馊主意来恶心她,她显然都没法子告状。现下她还不是李家人,告不得状;等她做了李家妇,总不能刚进门就告状。
因此她无论怎么告状,都是错的。倒不如当着李家人的面,告诉他们她是怎么惩治这个背主的丫头,既省的她身边人再敢行恶事,也省的李家人当真小瞧了她。
屋子里没人敢劝,当下两个丫头就抓着翘儿,堵了嘴,拉出去了。
林姝的教养嬷嬷知道了,心中也只道自己运气好,跟的这个主子是个有气性,又有运气的。李家本就算是不错的了,就算小有不如意,这个主子想来也会让自己过得更好。当下只把丫鬟管得更严。
林姝身边的丫鬟哪里还有不听话的?她们早早听说了,一旦惹了大人不高兴,如果只是小不高兴,只是打几板子而已;如果是过分了,大人直接回给人灌了哑药,然后再往外卖。可是哑巴还能值几个钱?哑巴又怎么能在新主子面前得用?
林安这一招,林家的家仆很少有不听话的。可是林姝身边的丫鬟没想到的是,林大人会做的事情,林姝也会,当下只得战战兢兢,再不敢像那翘儿一般,行背主之事。
林姝把贴身婢女关到柴房的事情,林安第二天一早就知道了。
他虽不知其中缘故,但也不肯下了林姝面子,道:“关就关了,姑娘关个人,哪里还需要来告诉我?下去吧。”
这日是休沐日,林安的确是打算带了一家子男爷们儿出门的,听了这件事,心里相信林姝,便也没有改行程,一行人跑去落霞寺玩。
两位老夫子倒是不爱爬山,只是因为要关在林家教导小皇孙,他们少有出门的机会。闻得林安说情他们坐滑竿上去,也去看一看落霞寺的山水美景,这才答应了下来。
林平、秦茂自不必多说,两个小的已经长到十一岁了,因着每日打拳锻炼身子,吃食又好,早早长成了小小少年,看着就心旷神怡。
宏哥儿如今也有八岁了。八岁的小孩儿,还是自皇宫里出来的小孩儿,如今已经知道很多事情。原本他还焦急于父亲不来接他回去,后来等林安安慰了他,宏哥儿这才安下心——不管父亲何时来接他回去,他只有现下努力学好父亲让他学得东西,将来回去后,才不会给夫亲丢人。
有三个不算太小的小孩儿在前面打头阵,林安和猎户就手牵着手在后面跟着,两人小声说着话。
“那一位,怎的还不来接宏哥儿?”林安奇怪地道,“我看朝廷这几年,已经被那一位整治下去不少人,局面也算安稳。别的不说,单单是护住宏哥儿,定是绰绰有余的。”
他倒不是嫌弃宏哥儿麻烦。事实上宏哥儿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是教养还算不错,又肯读书学习,虽说不用考科举,可是太子只有他一个儿子,太子之后,宏哥儿就要做这天下之主,就算只是为着不被大臣哄骗,他也得什么都学。可就是如此,宏哥儿做多也就是晚上悄悄埋在被窝里哭两声,白日里从来不抱怨。
只是皇孙终究是皇孙,终究是要回到皇城那个地方去。既然宏哥儿慢慢懂事长大,太子也能压制住那些兄弟,自然也该回去了。
猎户看一眼前面的那个小身影,道:“大约那一位想要更安稳一些,再让他回去。”
林安不免嘀咕道:“想要再安稳一些,那岂不是要等着那一位换个位子做的时候?”他略略又想了想,叹道,“也罢,就算如此,那也快了。”
猎户捏了捏林安的手,林安很快重新打起精神,道:“不过这样也好,让宏哥儿给姝儿写几个字,装裱起来。唔,再给婉儿也写几个字。姝儿的就写百年好合,婉儿的写贤良淑德。等宏哥儿将来……嘿嘿,那几个字,可就成了宝贝了!”
猎户:“……”媳妇儿说的,必须有道理。
且不提林安爬山一事,林姝让人驾着马车往李家门口跑的行为,果然有李家家仆来问,因此也知晓了是林家有下人擅自妄为,打探主家嫁妆的事情,还说甚让主家嫁妆越少越好,这才被打了板子,割了舌,往外卖掉。李家家仆知道了,有人就层层上报,李太太和李家两个少奶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李太太养了三儿两女,如今两个儿子都成了亲,还给她生了四个孙子孙女,掌家三十载,哪里看不出林姝的意思?很显然的,林家下人惩罚极重,因此嘴巴也严,轻易不会把那些婢女犯错的缘故说给外人听,可是李家下人那时刚一开口打听,林家下人就立时全都说了出来,这其中是为着什么,李太太心中稍一思量,就立刻明白了。
有些人家,的确是有小儿媳嫁妆不好超过大儿媳的说法。可是有这样说法的人家,通常都是有爵位的人家,长子要继承大部分家产和爵位,如此长媳才会比幼子媳妇儿家世更好。这样的情形下,大部分幼子媳妇儿其实不必多说,都拿不出和长媳相提并论的嫁妆。
可是李家有什么?不过是些许钱财而已,还比不得她的嫁妆。这又有甚可争的?林氏受兄长喜爱庇护,才会带着大笔嫁妆来李家,难道这不该是李家的福气么?长宁好了,长宁的两个兄长岂会不好?
李太太很是气了一场。倒不是气林姝,毕竟在她看来,林姝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有手顿的了,将来长宁分家或做官,林姝也能立得起来;但是大儿媳和二儿媳,却让她很是失望。当下就把二人和两个女儿叫了过来,当着几人的面,拿出两份房契。
“说起来,老大老二两个,如今还是沾了老三的光儿,这才能每月交两篇策论给林大人府里的两位老夫子,请两位老夫子指点功课。只是咱们得了林大人的好处,现下却还没得回报。”李太太眉眼含笑,“倒是我自己糊涂,原先只想着他们三兄弟的聘金应当一样,现下看来,咱们既得了林大人的好,平日里碍着亲戚关系,又不好拿了银子去哄林大人,林大人疼爱妹妹,如今倒不如多给老三媳妇儿两个铺子当聘礼,也算是谢过林大人的恩情。老大媳妇儿,老二媳妇儿,你们说呢?”
李家两位少奶奶还没答话,李家大姑娘就笑了:“还是娘会算账,这两个铺子的聘礼一送出去,没得几天做了三嫂的嫁妆,又回咱们李家来了。倒像是左手的东西移到了右手,说到底还是李家的铺子。哎,果然还是娘最精明,女儿还要多像娘学习学习。”
李太太隔空点了点她,就笑了。
两位少奶奶不料自己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而让还没进门的三弟妹得了好处,面上只得苦笑。
林安从落霞寺回来,就听了管家的回报,原本正要动怒,就收到了李太太让人补送来的聘礼,微微挑眉,哼了一声,暂时没有发作。
眼看着婚期就在眼前,李家那两个少奶奶也是一时糊涂,李家既没什么东西好争,又有李太太在上面压着,林姝还是个有气性有主意的,不会白白让人欺负,林安对此也不再多说甚么,只是收了东西,连打赏和回话都没给,就把李家仆人赶走了。
直到李家三兄弟一起上门来,委婉的道了歉,林安看李长宁也大约明白了内宅争斗一事,这才罢了。
李家到底难得,一家子上下四个男人,没有一人纳妾或有通房,李老爷不会为难儿媳,李太太更是心思透亮的明白人。而李长宁年有十八,身边还只跟着小厮伺候,平日只知读书或是帮他这个大舅兄处理善堂事务,一提起林姝就会脸红……
李家如此,林安也没甚好挑的了。
三月十六,大吉,林姝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