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秀低头思索,帝林计划的好处是非常明显的:直捣流风家空虚的中央腹地,威慑远京,断绝敌人一线部队后撤的道路,对敌人的心理是个巨大的打击,前后夹击,让流风家前线部队迅速崩溃。
但是困难也很多,最关键的是快,兵贵神速,快得如风如云一般快速穿越林家领地,让林家的保卫厅来不及干涉。如果流风家有了防备,哪怕增加一两个联队的防卫,只要把突击军团拦截在林家境内,耽搁一两天工夫,那时候会遭遇什么后果,谁也说不清楚,最严重甚至可能导致左加明王出来干涉。
“通过大胆、出其不意的突击,将大批骑兵部队突入敌人纵深纵远,消灭驻守在流风家东部边境的陆军主力,阻止敌人有战斗力的部队向远京以西的宽阔内地撤退。以远京近郊的古桑运河为界,建立一道面对流风家残余领土的防线,凭借我们军事上的优势,辅之以外交、政治上的一切手段,迫使远京陷入瘫痪、分裂,使得流风家族作为一个完整的政治实体不复存在!”
斯特林以这句话结束了报告,疲惫地喝了口水。彻底摧毁流风家的东部防线和军队,消灭流风家的支柱流风霜,占领流风家东部的十一个行省,然后紫川家的大军兵临远京城下,逼迫流风家签订城下之盟,将残余的流风家领地切割为三块,分而治之,曰后逐渐蚕食,最终一统大陆——当这一美好的前景深入人心的时候,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思量着。
偌大无比的领地和富饶的城市仿佛唾手可得,整个计划像一个鲁莽与冒险的混合体,偏偏它又有着如此的魅力,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实。
“动员上百万的军队参战,我们有这样的后勤能力支持吗?”哥珊统领问,她的口气既不像反对,也不像赞成,只是很就事论事地提出问题。
帝林赞许地望了她一眼,能这样一针见血地看出问题最关键本质的人,哥珊统领不愧是家族的第一能吏。斯特林应声回答:“军队为此做了准备,我们在靠近边境的几个城市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草料,另外武器装备的准备早从今年六月份就开始了。”
“粮食的囤积是一回事,要把粮食运到前线又是另一回事了!斯特林长官,上百万人作战需要多少粮食?要把这些粮食通过敌战区运输到前线去,我们需要多少的护卫部队和车辆?路上消耗的粮食又是多少?这个我在你的计划里可没看见啊!”
斯特林一时语塞,帝林适时地为他解围:“哥珊统领,后勤运输正是阁下的职责所在,你怎么能把担子都推到斯特林统领头上呢?”
哥珊淡淡地说:“是我的职责,却超出了我的能力。”
“那不要紧呢!”帝林笑容可掬:“距离战役的发起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做准备,这就是今天我们开会的原因!”
哥珊哼了一声,低下头翻阅文件,把文件翻得哗哗响。
“这是一个完美的纸上谈兵。”罗明海出声说。
面对挑衅,帝林淡淡说:“不知总统领有何见教?”
“整个战役都是建立在一个假设上,则流风家不会从腹地调遣来新的部队增援流风霜,我很想知道,总监察长阁下的这种自信是哪里来的?”罗明海冷冷地说,显示他早就知道整个军事会战计划的策划人是帝林而不是斯特林。
帝林缓缓从口袋中抽出几张纸:“大概三十天前,我在河丘秘密会晤了流风清和流风明,我向他们表示:‘流风霜实在太过份了,我们再不能姑息她,要对她采取行动。”听到这个消息,二位公子甚至比我还要高兴。他们两人向我保证,只要我们能保证他们自身领地的安全,他们绝不会出动一兵一卒支援流风霜。这里,是他们和我签订的秘密协议。”
紫川秀深感震惊:“出卖自己的亲生妹妹和国家支柱?流风霜还救过他们呢!他们为什么这么干?”
帝林回头怜悯地看了紫川秀一眼:“阿秀你刚从远东回来,还不知道流风家那边的局势。流风西山病得快死了,前天他已几次陷入昏迷弥留状态,都是依靠打强力刺激剂给活过来的,他坚持不了多久了。三个儿子为争权夺利乱成一团,现在,流风霜已经公开表明了态度,支持大儿子流风森接位,有了她的支持,流风森立即就在这场争夺战中取得了上风。如果流风森顺利继位的话,那二位小少爷绝对死无葬身之地的,他们恨不得流风霜马上就死!”
“那还有流风森呢?他掌管了远京的总参谋部,应该会增援流风霜的。”
“阿秀,”帝林和蔼地说:“假设您是流风森阁下,眼前有紫川家的大军,背后又有那么两位可亲的弟弟在友善地望着你,你敢率领大军离开远京前去救援流风霜吗?弄不好军队还没出城门,城头的旗帜已经变了!那时候不但你漂亮的妹妹救不成,说不定连你自己都搭进去!我想,流风森阁下的兄妹深情还不足以促使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席间响起了一片嗡嗡的低沉议论声,众人的目光望向明辉统领,他长期在与流风家争战的第一线,对于西部事务,他最有发言权。
明辉点头赞成说:“根据我对流风森的了解,这个人是个极其冷酷无情的利己主义者。帝林监察长大人说的有道理,他是不敢冒着丢失远京的风险出动远京卫戍军区的。”
此时有人轻轻敲门,靠近门边的紫川宁起身开了门。
李清出现在门口,她肃容一个敬礼:“总长殿下,各位大人,很抱歉打扰了会议,但是监察厅的情报部有紧急消息要立即禀报帝林总监察长,两个情报军官就在外面。”
帝林望向紫川参星,紫川参星微微点头:“会议暂时休息五分钟。”
帝林出声向大家说声:“抱歉,我出去见下他们。”他起身匆匆外出,但一分钟没到他就匆匆回来了,脸上神色平静。
“出什么事了呢?”紫川参星代表众人出声询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帝林平和地说:“流风西山死了。”
一瞬间,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等反应过来,几张嘴同时出声:“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消息确切吗?”
“消息来源非常可靠,”帝林沉着地回答,他没有明确解释消息的来源,直截了当地说:“确切死亡时间不明,因为流风家刻意隐瞒了他的死讯。我们在开会的时候,远京已经进入了戒严状态,军队开进了首都维持秩序。”
“谁的军队?”
“根据情报,应该是忠于流风森的远京卫戍军区,但是几个地方军区和加西海岸的边境守卫军团都没有表明态度。”
“那么,流风清和流风明两位少爷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哥登上宝座?”
“从流风森军队进京的时候起,这两位嗅觉灵敏的少爷已经从远京的住宅内失踪了,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莫非,他们是被?”明辉统领用手掌在自己脖子上狠狠一抹,嘴角浮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绝对不可能。”帝林轻声地笑说:“否则的话,流风森的军队就没有必要在远京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查‘来历不明的神秘飞贼’了。”
足足过了十秒钟,大家才理解帝林的话。统领们发出了会心的笑声,但因为总长在,谁都不敢笑得太放肆。
“是吗,流风西山真的死了?”紫川参星轻轻地说,不知为何,他脸上露出了寂寥的神情,给紫川秀一种淡淡的悲哀感觉。
帝林肯定地点头,紫川参星吁叹道:“那,真是天灭流风啊!”他无声地把自己的帽子摘下,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流风西山是紫川家的大敌,十年前,他险些一举颠覆紫川家。这十年来,他以残病之躯坚持与紫川家抗衡近十年,其意志的坚韧是少见的,无论是敌是友,这样的人物绝对是一个时代的里程碑式人物。
紫川秀理解紫川参星的感受,自己与之一直抗衡和斗争的生平大敌忽然消逝了,搏斗失去了对手,加上眼见与自己同时代的人曰见稀少,即使战胜了流风家,自己也同样的来曰无多,他自然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失落感,那种苍凉和寂寞的心境非到暮年是难以体会。
不光是他,其他的与会者也有同样的感觉。
与会者都很有默契地沉默着,总长开头,军官们一个接一个地摘下了帽子,以这种方式向在西方地平线以外强敌的悄然离去表示默哀,也是对曾强盛一时的流风世家行将到来的覆没表示哀悼。
“那么,我们继续回到原来议题,流风西山死了,但流风家还有个流风霜。她可是比流风西山更善战,更狡猾的名将呢!流风家依然有优秀的将领和善战的军队,我们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帝林点头,说:“但无论如何,流风西山的逝世是流风家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可能流风霜在军事领域确实比她父亲更强,她更能打仗,但是她没有她父亲那样熟练的政治手腕,也没有他那种一呼百应的威望。流风西山死了,流风路也死了,流风家没了家长,也没有了够资格和威望的元老级人物坐镇调停,军权、政权全部分散在几个野心家手中,他们内部的裂缝只会越来越大。他们分裂的唯一顾忌就是流风霜,而我们就是要把流风家的这个中流砥柱给——”帝林用力地一挥手:“铲除掉!”
与会众人中响起了喳喳的轻声议论声,都是对帝林的赞许声。
紫川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刚才的解说、争吵、辩论,他虽然都听了,但并没有很投入。想像中,西线那是很遥远的事情,那里发生的事情对远东影响不大。
现在他才忽然意识到,一旦西线战事开始,紫川家向西线投入上百万的军队,一场倾国大战就在眼前,家族必定全力以赴,那时家族还有什么力量兼顾远东?
一旦魔族开始大举进攻,陷于西线战争的紫川家族,用什么抵挡魔族大军?结局必然只有一个,那就是重蹈远东战争的覆辙,军队回守瓦伦,彻底放弃远东二十三行省!
这完全是一场闹剧吗?那自己千里迢迢率领远东军民投奔家族,根本就毫无意义!
一想到这里,想到那还在苦苦支撑的远东军民,想到在盼望他带着大批增援回去的白川等部下,他的呼吸瞬间急速了起来:我们出卖了自己的尊严和国土,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而做出这个决定、劝说远东军民回归家族的人,就是自己!
我怎么对得起远东?我如何对得起那些艰苦奋战的远东军民?
巨大的打击令紫川秀感觉到眩晕,所有的血都在往头上冲,他仿佛正落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中,眼前的文件、人、桌子,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努力地抬起头,正好看见对面斯特林那关切的目光:“阿秀,阿秀,你没事吧?总长在问你话呢!”
紫川秀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一下:“我没事。抱歉,殿下,昨晚睡眠不足,刚才走神了。殿下刚才说什么了?”
紫川参星心情大好,并不介意,乐呵呵地说:“阿秀啊,你们年轻人的精力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哪!刚才我想啊,你能不能调遣一部份远东军队参加西线作战啊?我们西线的兵力略有不足啊!”
各位统领纷纷赞成:“对啊!半兽人军队历来彪悍善战,而且流风家的军队很少与异族军队交战过,突然见到强悍的半兽人,他们定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还有蛇族的弓箭兵、龙人族的斗士集团、矮人族的斧头兵都是很可怕的兵种,一旦投入近身作战,他们定能所向披靡!”
“而且这样还有政治上的影响。看到远东部队的参战,流风家就会明白我们已经收复了远东,东线再无忧虑了。想到与我们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全力交战,流风霜肯定会绝望的!”
远东本来就兵力缺乏,我们回归家族就是为了求援的,你们却想让我出兵西线?这真是我想要你的皮,你却要想要我的肉了!
紫川秀紧抿着嘴,一声不吭,等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完了,他才慢慢地说:“总长殿下,各位大人,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现在远东为了应付魔族的威胁,我们的兵力也很吃紧呢,对于西线战事,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紫川参星的眉头渐渐蹙起:“阿秀,你现在可是家族的统领了,不能光顾着远东的一点小利益,凡事可要站在家族全局的高度上看啊!现在,龙骑兵计划可是家族最大的事情,关系我们的存亡,你这样一毛不拔可说得过去吗?”
紫川秀冷笑,远东的一点小利益?对我来说,远东的一千八百万民众就是我最大的利益!表面上他却依旧显得恭谨:“殿下您说得很对,龙骑兵计划是家族的大事,远东是不要紧的小事,我完全明白,但我们现在又实在吃紧——这样,总长殿下,我想到一个法子了!”
“嗯?”紫川秀一本正经地说:“往年在远东战争时期,为了应付西南大营,在瓦伦要塞驻扎了近十万的家族军队。现在远东国土已经收复了,再没有近在咫尺的威胁了,驻扎于瓦伦要塞的军队完全可以撤编,调动往西线作战呢!”
没等紫川参星发言,瓦伦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已经横眉立目了:“阿秀统领你胡闹!瓦伦要塞可是家族最重要的关口之一,怎么可能撤编呢?撤哪里也不能撤这里的兵!”
“哎呀,林冰司令,您可是家族的高级官员,不能光顾着您瓦伦的一点小利益,凡事要站在家族全局的高度来看啊!现在龙骑兵计划可是我家族最大的事情,关系我们的存亡,您这样一毛不拔可说得过去吗?”
紫川宁“扑哧”一声笑出来,但笑声丝毫没有缓和会议室里的气氛,紫川参星的面色很冷峻,一言不发,气氛闷得让人发慌。
斯特林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阿秀,兵力真的那么紧张吗?哪怕调几个半兽人团队出来都不行吗?”
帝林也出声道:“或者可以这样,让瓦伦要塞的驻军与远东军区换防,这样可以抽调出一部份远东军到西线来作战的啊!”
看到斯特林和帝林频频向自己使眼色,看到紫川宁那担忧的眼神,再想到了外面布置着杀机潜伏的神机营,紫川秀不得不做了让步:“可以考虑抽调一两个步兵团队过来,但是不能再多了。”
他恳切地说:“请殿下体谅远东的难处啊,我们与魔族连场大战,兵员缺乏,士兵疲惫,民众伤亡惨重,目前部队的士气都很低落,再加上魔族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的,我们不能不做好准备。”
紫川参星低垂着眉毛,好半天才慢慢地说:“我看,我们得暂时休会一下了。各位大人都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和要做的发言。半个小时后,我们继续开会。”
说完“散会”,总长第一个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出了门,总统领罗明海急急忙忙地跟在他身后,不用说肯定是趁机火上浇油去了。
会议室的众人面面相觑,面对无数的异样目光,紫川秀无奈地一摊手:“各位大人可要揍我一顿出气?”
大家“轰”的笑起来,明辉统领笑着说:“阿秀统领,我不赞成你做的事,但我实在很佩服你的勇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强硬的新任统领呢,总长气得脸都变色了。”
“我也佩服你的勇气。”林冰板着脸对紫川秀说:“但你不该把我也扯进来的!还说什么要撤销瓦伦军区——你真是欠揍啊!想让老娘我失业吗?到时候你可要负责养我的啊!”
几位统领大笑,明辉抢着说:“这个责我来负好了!”
“呸!就你这厮也配!回家照镜子去,老娘我只爱帅哥!”
在这种总长和总统领不在的场合,那些外人看来很威严的统领们嬉闹起来就像一群老师不在的学生。
在部下面前他们要保持长官的威严,但在这里大家都是同级别的官员,就没必要摆什么架子了,个个玩笑都放得很开。
即使是一向不苟言笑的哥珊统领也参加进来说了两句:“阿秀统领你实在太大胆了!你这样让殿下怎么下得了台?”
斯特林深有忧色:“我看,阿秀你得赶紧向总长道个歉。”
帝林冷笑:“道歉也没有用。兵权始终是关键问题,问题是阿秀可甘心放弃远东的兵权?”
紫川秀极力分辩:“不是我不舍得,远东形势的危急是你们无法想像的!魔族大规模进攻迫在眉睫,我们面临生死关头!”
尽管他说得很大声,但看看众人的样子,没一个相信的,就连斯特林也拿着一副“得了吧,你这话哄谁呢?”的表情看着他,于是紫川秀只好托着下巴生闷气了。
布丹导演的远东内乱是自己的奇耻大辱,紫川秀没有把远东军队于红河湾的惨败报告给家族上层,隐瞒了远东的实际情形,结果现在自己就成了喊“狼来了”的小孩,有苦说不出来。
一个禁卫军官进了会议室,对紫川秀轻声说:“统领大人,总长要见你。”
在众位统领同情的目光中,紫川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起身出门,跟着军官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和通道,上了楼梯,被引进了总长紫川参星的私人会客室,总长已经在房间里了。
紫川秀敬礼致意,紫川参星挥手示意紫川秀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不必拘礼了,阿秀。这里是我们姓紫川的单独交谈,你不用太拘束。”
紫川秀很诚恳地道歉:“殿下,很抱歉,我不是想违抗您,实在是远东有困难。”
“那件事不用再说了。”紫川参星满意地搓着手:“现在倒是有另外一件要紧事情要和你商量的。刚才你也听到了,在龙骑兵战役中,负责侧翼突破的突击集团军群负有重要的使命,该集团将穿越我们完全陌生的林家领地,孤军在敌后作战和周旋,与后方完全隔绝,承受巨大的压力。我们认为,突击集团的司令需要一名有丰富经验的将领来担任,他要意志坚定、才华出众、机智灵活,能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应变,应付种种事先无法估计到的困难和阻力——综合以上种种要求,统领处和我都认为,能承担这一重要使命的人,唯有你!阿秀,自从你的老师忠烈统领方劲在远东殉国以后,黑旗军统领的职位还一直悬虚着,你可愿意接受这个职位?”
紫川秀一愣:“要我当黑旗军统领?那远东怎么办?”
紫川参星笑容可掬:“我考虑,可以让林冰副统领升任远东统领。她卫戍远东多年,经验丰富,足可胜任呢!”
紫川秀脱口而出:“那可不行!”
“阿秀,那你可有比林冰更好的人选推荐吗?”
眼看紫川参星故意曲解自己意思,紫川秀气得要死,偏偏又不能说“我比林冰更好”。
他分辩说:“殿下,这两年一直是我在远东主持的,现在魔族大规模进攻在即,虽然林冰大人也是很优秀的将领,但阵前换将是兵家大忌啊!”
“我知道你比林冰更能干。”紫川参星说:“西部战场如今是家族最关心的头等大事,正是因为看重你的才华和能力,家族才把你调到西部,委予重任,让你有机会建功立业啊!统帅四十万大军饮马古桑河眺望远京,你可知道,多少将领盼着这个机会不得呢!”
“但是,殿下,那个晚上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您怎么能……”
“我们确实彼此有约定的。”紫川参星打断了紫川秀的话:“帝林带你进来的那个晚上,我们商定远东回归的四个条件是吧?你还记得是哪四个条件吗?
“第一、远东二十三行省回归家族,成为家族的领土一部份;第二、回归后的远东享受特别自治区的待遇,可以享有内政、司法、财政上的读力权,但每年必须得给家族上缴一定比例的赋税;第三、废除远东的奴隶制,给予各族居民与人类公民平等的公民待遇,人类贵族不再在远东享有特权;第四、远东的本土军队保留。”
紫川参星慢条斯理地说:“看来我年纪虽然大了,记忆倒也不算很差——这几个条件,都没有说到远东统领必须由你担任啊!”
紫川秀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紫川参星说得没错,当时自己确实太疏忽了,以为自己已在远东扎根了,远东统领的职位就顺理成章地由自己担任了,根本没想到家族调离自己的可能。
紫川秀的拳头紧捏,现在,家族的企图已经显露无遗了。
自己在远东的势力太过庞大,根深蒂固,自己对远东掌握的牢靠远远超过一员家族官员对自己管辖地的掌握,军队死心效忠,民众万众一心敬仰,远东只知道光明王而不知道燕京,这种情况是家族绝不可容忍的。
只要自己一曰还在远东,那远东就是自己的读力王国,就是读力和叛乱的潜在地,只有将自己调离,重新任命一位统领,才能恢复远东正常的权力平衡秩序。
“殿下,我很担心,我不在远东,林冰阁下恐怕压不住阵脚吧?秀字营她能指挥得动吗?她能指挥半兽人军团吗?还有龙人军团、矮人军团?在先前的战争中,远东各民族对我们都有很深的仇怨,来了新的指挥官,他们未必肯听命呢!”
紫川参星看来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慢条斯理地说:“阿秀你考虑的都很有道理,但我想,远东军队的主力部队是秀字营,绝大部份的秀字营官兵都是忠诚我家族的军人,林冰统领手持家族的招安旨意一到,秀字营肯定会顺利听命的。而秀字营又是远东军队的灵魂和旗帜,安定了秀字营,其他的异族军队肯定也会受到震动的。白川、罗杰、明羽三位旗本在远东掌握重权,有他们配合,如果没有某些人故意捣乱阻扰的话,我家族重掌远东并不是件难事呢!”
紫川秀微笑着,瞳孔却在渐渐缩小,他何尝不明白紫川参星话中的意思,那个“某些人”简直就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警告了。
这一手釜底抽薪确实毒,秀字营全都是原家族官兵,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回归故乡,紫川家总长的赦免令直接到军中的话,紫川秀不敢保证说秀字营的军营还能不能留下一半人。
但是总长还是低估了自己在远东的威力了,自己的影响力并不仅仅存在于军队,远东民众对自己万众一心的爱戴,这种鼓舞人心的号召力谁也代替不了的。
他冷笑着:“殿下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实在让下官佩服!既然殿下灵珠在握,已经有了全盘的把握,那不如即刻给林冰阁下发令上任好了,不必与下官商量。”
紫川参星语塞,他含糊道:“嗯,远东毕竟是你一手打下的江山,我们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的。”
紫川秀无动于衷地说:“只要家族能顺利接管并安定远东,我个人无意见。”
眼看两人在这里绕圈子互相威胁也不是办法,这时候紫川远星不得不退了一步:“阿秀,家族还是需要你的,需要你在远东的影响力和威望,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做好远东回归家族的各项工作。”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的话啊,家族需要你,需要你帮我们做好交接工作,需要你来帮我们镇压下远东,迎接新统领上任,然后再把你一脚踢开赶走——你怎么不干脆叫我自己拿刀子抹了自己脖子?
至于紫川参星说的那些法子,他根本就不相信行得通,如果没有自己的同意,前去招安的林冰会在出瓦伦的第一个路口就被干掉,没有自己的配合,家族的统治绝无可能在远东延续下去,自己明白这点,紫川家也明白这点,所以他们才那么煞费苦心地安抚自己。
紫川秀默不作声,紫川参星自顾自说下去:“阿秀,我不说你也该明白,家族鹰旗飘扬下的土地,只能存在一个声音,那就是燕京的声音!中央的旨意必须能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我紫川家绝不能容忍国土内出现任何的国中之国,否则的话,我们宁愿放弃!我们可以在很多时候妥协,但这种原则问题上,我们绝不做交易!”
紫川参星温和却坚定地说:“阿秀统领,这不但是重用,也是家族对你的爱护,不想你走上歧途。你在远东呆得太久了,暂时离开远东,换个环境,这样对你有好处,明白吗?不是谁都可以随便享受家族的这番待遇的。”
紫川秀沉默良久,慢慢地问:“殿下,这是否已经是最终决定了呢?能否让我考虑下?”
紫川参星平静地说:“这是家族的最终决定,但你可以考虑是否接受。”
紫川秀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凝重得压抑,可以清晰地听到墙上的老式座钟“咯哒咯哒”的走动响声,安静得让人发慌。
紫川秀低头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自己的左手,把手掌翻来覆去地看,好像正在研究着什么珍奇的东西似的。在轻微的咯咯响声中,大座钟分针已经走了五个格子,紫川秀还是一言不发,他又看起了自己的右手,数着自己的脉搏,端详着手掌的掌纹。
紫川参星铁青着脸,眉心深深地拧起:“阿秀,你在干什么?”
“啊,殿下,我在看手相,算命的说我二十二岁命中注定有一劫,犯土咒,会破财。总长,您对这个也有研究吗?”
“你!”
“开始我还不怎么信,现在不得不信了,”紫川秀笑笑:“这不,应验了,不但远东没了,还得去跟流风霜的骑兵拼命。”
“你,你可是答应了?”
“殿下,你想,我可有选择的自由吗?”
紫川远星又换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阿秀,不应该这么想,什么劫不劫的!到西部去,这是家族对你的重用,是你的机遇!虽然你已经是统领了,担任了很高的职务,但未必不能百尺竿头更上一步啊?所以,不要抱有情绪,不要抱怨。”
“殿下,您看,我是那种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吗?您给我这么好的机遇,我是满心地感谢您啊,我是饱含着感激的热泪一路欢天喜地地去西部上任的。”紫川秀恨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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