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红衣主教的那个身份就已经是石破天惊,但是和这些比起来,那不过是波涛汹涌中的一个浪头而已。
兰斯洛特自然看出自己的弟子在困惑。他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把手指伸进了书桌上的墨水瓶,沾满了墨汁然后在桌面上一划,一道粗重的墨迹横在了书桌上。然后他指着这道黑色的划痕问塔丽丝:“这是什么颜色?”
“是黑色。”塔丽丝看着兰斯洛特的回答,她再不知所措这点也还是分辨得出的。
但是兰斯洛特却摇了摇头,说:“不,这其实是所有颜色的混合。”
塔丽丝点了点头。不用是专门的画匠和画师,稍有常识的人也都知道如果把各种颜色的颜料完全混合,就会成为一团墨般的黑色。
一个斗气和白魔法力混合而成的光球浮现在他的手指上。他再问自己徒弟:“这是什么颜色的光?”
“白色的光。”塔丽丝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这是所有颜色的光的混合。我在矮人工匠们那里见识过,如果用一个三棱地玻璃镜折射一闪,白色的光就会散发成七色的光芒,如果再把七色地光汇聚在一起,又会成为白光了。”
塔丽丝茫然地看着兰斯洛特,她似乎感觉得出来这些话里隐含着什么意思,但是却又无法清晰地捕捉到。
“就像这看起来很简单的黑白二色一样,其实任何东西的本质也不是那么单纯而好分辨彼此的。”兰斯洛特手指弹了弹,手指上墨汁瞬间全部消失了。白色地光球也一起消散到了空气中。他的声音和眼神慢慢地凝重起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纳到了简单的概念之下,那实在是很容易的事也是很方便的事。那样纷繁复杂地世界就可以显得很明了,给人一种安全感和方向感。只可惜。事实并不只是真的靠简单的善恶概念就可以解决清楚的。”
“我……我不明白。”塔丽丝低头。她虽然能够听得懂兰斯洛特话中所表达的意思,但是却无法接受。
“我知道你不会明白,即便是我,也是用了整整十年才明白。”兰斯洛特苦笑了一下。“明白没有绝对的正义和光明的存在。就像漆黑地夜晚其实就是白昼的影子一样。世上的事都是相互依存地,光明和黑暗对立着,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也许是同一种东西罢了。只有黑暗中才会产生光明,也只有光明才会造就黑暗的阴影,那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所能做的。其实也是在维持一种相对的平衡下,让尽可能多地地方照耀着光明罢了。”
“不,这不可能。老师,虽然我很尊重您,但是我绝对不能认同您的这个看法。”塔丽丝陡然抬头,眼睛直视着兰斯洛物。刚才那眼中的迷茫和混乱已经完全被坚定之极,但是又带着点绝望的光芒所取代。
兰斯洛特微微一笑。说:“我现在不是教导你,只是告诉你我的看法而已。这应该也是陛下的看法,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不可能。”塔丽丝的身体在发抖。甚至比她刚刚从艾斯却尔的身体上找出那张死灵法师的面具的时候更抖得厉害。她虽然不能接受自己老师的说法,但是却很清楚兰斯洛特并不会骗自己,也就是说这些匪夷所思的事确实是存在的,而且是被教皇陛下所默许的。对于一直把光明正义和黑暗邪恶分辨得清晰无比的她来说,这个事实比天崩地裂好不了多少。。
兰斯洛特看着塔丽丝训全是慈和。好像是在看着多年前的自己。“你离开赛莱斯特,暂时别管教会中的事了。”
塔丽丝楞了一下,摇头说:“现在和欧福的战斗一触即发,而且……我既然知道了这些不吐不快,又怎么能够离开呢。”
“这些事不管你知不知道,其实早就已经存在了,而正是因为你知道这些却无法接受,反而会给自己添麻烦。我知道你的修改,你是万万在心中藏不住这些事的,但是这些事如果一旦泄露出去,怎么样你自己大概也清楚。毕竟绝大多数人还是和你一样,无法接受这些事实的。”兰斯洛特苦笑着摇摇头说:“关于和欧福的战争,现在你的心已经迷茫,信念已经动摇,留下来也没用。你的天赋其实是很好的,连那些实力在你之下的人你都无法战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塔丽丝摇摇头。
“这是因为你缺乏内心的力量。一个人的头脑再好,武技再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这些就远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东西。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内心的力量。”兰斯洛特顿了顿,叹了口气然后说。“你和其它神殿骑士不同,你从小就在赛莱斯特,全部的生活都在修炼学习魔法和战斗中度过。但是只靠单纯的信念间无法负担光明和正义这样沉重的东西的。我一直想找机会让你离开这里,忘掉自己的神殿骑士的身份好好在外面的世界中去锻炼。现在就是机会,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许多自己原本接受不了的东西,心中满是迷茫。这种迷茫不是任何人的教导可以帮助地,需要的是自己在成功失败喜怒哀乐中去体验,去领悟。年轻的勇气是刀剑,是战斗,是敢于向自己所不认同地一切挑战。但是真正成熟的勇气却是海洋。面对一切包容一切。然后才能在其中孕育生机。敢于面对现在本身,而不是把现实划分到自己界定好了的概念之中的时候。才是你得到内心地力量的时候。也只有到了那样地地步,你才会明白我刚才所说的话,才会了解我和陛下为什么要那样去做。”
塔丽丝默然了半响,终于点头。“我明白了。老师。但是我应该朝哪里去呢。”
兰斯洛特想了想,回答:“去东边。”
第二天,塔丽丝刚步出光辉城堡的大门,就在门口遇到了阿德拉主教。
红主主教很明显是整晚都没有睡,神情憔悴而疲倦,平日的温和从容早已无影无踪。艾斯却尔主教地突然遇刺。塔丽丝所报告的欧灵将军对她的袭击,这些让整个赛莱斯特都史无前例地动荡了起来。不过由于教皇陛下的决断和安排,连夜召集红衣主教们商议,这些事并未对赛莱斯特造成多大的实际影响。
“兰斯洛特骑士长已经向陛下提出申请,要让你出去历练。说老实话,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我个人并不觉得这是个合适的提议,不过我相信兰斯洛特大人自有自已地考量。而且教皇陛下已经批准了,所以我也祝塔丽丝你一路顺风。”阿德拉主教尽管显得很憔悴,但还是把一个尽可能和善好看的笑容送给了女骑士。
“谢谢您。”塔丽丝没有敢过多的说话。点了点头。
“关于埃拉西亚地欧灵将军袭击你的事件,我奉陛下之命连夜就赶到了埃拉西亚去询问调查过了。凯瑟琳女王对这事非常重视,也非常抱歉。根据查实,欧灵将军其实只是在漆黑的滂沱大雨中一时失手而已,他个人对他的失手也表示忏悔和悔恨。凯瑟琳女王也对他进行了处罚。希望你就不要再介意了。”
“是,我知道了。”塔丽丝点头。如果没有昨天晚上和兰斯洛特那番对话,她必定会因为这事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古怪得有点滑稽的结果而惊讶,争辩。但是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些看似无法理解地事后必定有更多的千头万绪。而现在对这个原本是熟识的红主主教她不自觉地也有了很大的提防之心,她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得太多。
阿德拉主教大概是因为没什么精神的原因对她的反应也不大在意,继续说:“凯瑟琳女王也对艾斯却尔主教大人被刺一事伤心愤慨不已,凶手已经明了,欧福的所作所为确实已经罪无可恕,埃拉西亚的军队已经全面调集,立刻就会和其它信教国一起开发往蛮荒高地。剿灭那个邪恶的兽人巢穴已经指日可待。”阿德拉仰天悲啸了一声,两道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滚滚而下,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悲伤和愤怒。“艾斯却尔大人,你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塔丽丝看着转身走向光辉城堡的阿德拉的背影,心中全是迷茫和混乱。那原本是熟悉无比的建筑和身影现在看起来却带着股有些怕人的陌生感觉,她最后看了两眼,这才迈步走出去。
同时,千里之外的欧福城中,市政厅的会议室内,赛德洛斯,格鲁,波鲁干大人还有各个兽人部族的首领都聚集在了一起。
赛德洛斯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一向中气十足的声音已经变得干涩,他看着周围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据前方探子报告,以埃拉西亚为首的教会大军已经集结,正分数路准备朝欧福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