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席落座,其余各席的客人这才纷纷坐下。
夏浔打量这厅阁之,雕梁画栋、藻井华丽,几案桌椅,漆亮光洁,真是豪奢富丽,在这地方上已是难得的所在了。常知府先起身致辞,向夏浔一行京官道辛苦,左右官绅立即附合,乱哄哄地说了几句。夏浔起身,双手一按,止住众人的恭维,又说了一番勉励、安抚湖州官绅的话,青衣婢女们鱼贯而入,大盘小盏的把那精致美味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这酒席就开始了。
常知府等几位地方官员都是极会说话的,说出话来叫人如沐春风,马屁拍得人昏昏欲醉,楚梦等湖州士绅代表当地百姓,也不时起身敬酒,这气氛就迅速地活络起来。
客厅正央,红毯铺地,前后双排十二个花容月貌、大袖飘带的舞伎好似月仙子,翩跹起舞间,红裙扬动,舞姿柔靡。两厢里牙板轻敲,笙管低奏,丝竹弦管,雅音齐奏,得人目迷五色。
常英林捻着胡须,偷偷瞟了夏浔一眼,见他正襟危坐,似乎那歌舞有些入神,便轻轻咳了一声,陪笑道:“国公爷,湖州这里已是国公赈灾的最后一处了,好在我湖州受灾不重,百姓尚得安居,不劳国公和诸位大人太费心神,以下官的意思,国公和诸位大人不必急着回京,就在湖州多住几日吧。”
“嗯?啊!”
夏浔回过神儿来,笑笑道:“多谢府台美意,皇上心切浙东水患,本国公不能在此久留啊。这次来,各地救灾,以目前情形来,确以湖州最为得力,这些情况,本国公是会禀明皇上的。明日么,本国公且听你湖州府讲讲救灾的情形,再选两处地方去,也就差不多了。
你湖州府虽然受灾情况不是极重,自救也还及时,但是眼下也不是无事可做啊。疏浚河道,排泄积水,安置灾民返乡,修盖屋舍、翻耕田地、补种秋粮,这些都是极重要的事,只要你湖州府处置得当,本国公与夏侍郎、俞御使等各位大人才好安心回京,向皇上覆旨!故此,就不在这儿多叼扰了。”
常英林听得心暗喜,满口的应承,接着又试探道:“既然如此,不如明日,就请国公到乌程、归安去可好?”
“乌程、归安……”
夏浔沉吟起来,他突然想起了南浔,想起了小叶儿村,往事历历,突然尽现眼前。十年岁月,恍若今生前世,显得是那般遥远,他心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想去小叶儿村。如今已经过了十年之久,他的容颜、气质发生了极大变化,再说,人有相似,就算小叶儿村的百姓到他,又有哪个敢把国公认做十年前那个夏浔?
常知府见他沉吟,还以为他不熟悉这一带地理,便道:“这两处地方就在湖州以南,不远,而且属于湖州辖下较大的县,这两处地方的受灾、救灾和灾后重建,基本上就能了解湖州全境的情形,而且……”
夏浔心还拿不定主意,便道:“呵呵,这些事儿,明天再说吧,来,吃酒。”
常英林忙道:“是是,国公,请酒!”
他端起杯来一饮而尽,着夏浔抿了一口,一双贼眼往席前一溜,忽地见那些红裙舞女正盈盈退下,间却有一个白衣女子正冉冉而上,一进一退间,众红拥着一点白,虽然那白衣女子不似红裙舞女们迈着舞步,身姿之优雅曼妙竟然更加殊丽,如同鹤立鸡群,不由双目一亮,欣欣然便道:“国公爷请,这一位乃我湖州花魁习丝姑娘,歌喉最是美妙。”
“哦?”
夏浔闪目望去,红裙舞女已然退下,红毯上娉娉婷婷,只立着那一位身着素雅白袍的姑娘,素颜不敷脂粉,周身不着彩帛,颀长的身材,清丽绝俗之处,犹如春天的一抹新绿。
常英林眉开眼笑地道:“习丝姑娘,且慢清歌,来来来,上前来,这一位就是辅国公爷,辅国公不辞辛劳,风尘仆仆,代天子赈万民,习丝姑娘代我湖州百姓,敬国公爷一杯酒才是!”
那位习丝姑娘听了,一双眸子往夏浔身上一定,那双眼睛清明如水,整个人清雅得如同昆仑山顶一抹新雪,光艳清华之极。这是一个欢场女子,却不带一丝风尘气,淡雅恬静,清丽逼人。
她定睛了夏浔一眼,便迈步向夏浔走来,走到席前,常英林已笑吟吟地将一杯酒递了过去,习丝姑娘接杯在手,慢慢站直身子,一双明眸瞪着夏浔,突然道:“你们喝的是百姓的血,吃的是百姓的肉,那投河自尽的无数冤魂,正在你们的酒杯里哭泣,国公爷,这酒,你喝着香吗?”
她把手腕一抖,那一杯酒便“唰”地一下,泼到了夏浔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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