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忏悔词时。负责读经的游文辉却有点走神。看着大堂下的某个人发呆。
“……坐在圣父之右者。求您垂怜我们;因为只有你是圣的。只有你是主。只有你是至高无上的。耶稣基督。你和圣神。同享天主圣父的光荣。阿们。”
光荣颂是拉丁文的。利玛窦曾经翻译过中文版的。在龙华民担任耶稣会中国传教会会长后。在各种仪式中依旧使用起了拉丁文。
拉丁文的光荣颂念完后。游文辉兀自还在发呆。被边上教友轻轻推了一把。方才打开手中的圣经。念起了福音书中的一段。他的拉丁文从小就开始学习。非常熟练流利。
徐光启虔诚地跟着念。虽然并不太听得懂。在他身后。他的一名随从也在俯首祈祷。身穿的长衫外露出了一条腰带。腰带上悬挂着一块玉佩。刻着蓝绿色风云图案的玉佩。这是中华军军情部暗探的信物。
游文辉在出发來京师前。接受了军情部的强化培训。所以他一眼认出了这块玉佩。此人很年轻。而且就在徐光启身前身后服侍。明显是徐光启的贴身仆役书童一类的人物。军情部居然已经把暗桩密探安插道徐光启身边了。这是游文辉沒想到的。他一边念经。一边下意识地左右瞄了一眼。沒看到还有什么人悬挂着玉佩。
……愿主与你们同在。
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神。降福你们。
阿们……
在唱最后的礼成咏时。游文辉跪在祭台前。感觉身后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感觉灵敏的游文辉挤在人群中。悄悄将左手放到背后。很快感觉手心中被塞入了一张小纸条。
在龙华民殷勤接待徐光启进入后堂时。游文辉躲在屋角迅速查看了一下纸条。
当日晚间。徐光启带着一帮仆役有宣武门回到自己宅子。回到内书房后。他屏退众仆役。只留下了一个人。此人脱去仆役服装。正是游文辉本人。
两人沒有多废话。游文辉只是以小辈之礼拱手作揖:同为天主教徒。徐光启并不喜欢多礼。游文辉一直生活在欧洲传教士之中。对国内礼节了解有限。而尹峰则是不拘礼节的人。
“贵主人有意抚局。此事可以商量。朝廷上下如今正在商议行款之事。只是。无论如何。楚王必须无恙。”徐光启直截了当地说。
方才在教堂内。龙华民请求徐光启去与海寇谈判时。把游文辉带上。并且。希望他在接触海寇军方面时。推荐游文辉为台湾教区主教。这实际就是请求徐光启为耶稣会出力。帮他们保住台湾甚至整个东亚海域的传教权。
同时。游文辉及时出示了那份《五年计划书》。并且转达了尹峰愿意与朝廷停战的口信。他其实与徐光启很熟悉。利玛窦当年就是在他陪伴下进入大陆内地的。在利玛窦与徐光启交往过程中。游文辉一直是作为利玛窦助手出现。
徐光启也知道游文辉在台湾岛上为尹峰做事。这是他通过耶稣会内部通信了解到的。
大明王朝对中华公司的情报工作一直很不成功。特别是去年尹峰搞了一次内部大清洗后。几乎所有明朝政府派出的暗桩都已经被拔除。因此。明王朝上下对游文辉的身份完全一无所知。所以。游文辉在京师的行动非常自由。
但是徐光启还是很小心。让尤文辉化装为自己仆人后才离开教堂回家。
游文辉站在徐光启面前。恭敬地说道:“楚王正在苏州。他的全家老小都在那里。我的主人说了。只要朝廷愿意和谈。和谈一开始。就立刻释放楚王全家。”
游文辉早就知道了徐光启的问題。因为这是今日朝堂上群臣争论的要点之一。消息是由徐光启身边不知名的仆役在弥撒仪式中递交给游文辉的。
他接着说道:“此次和谈。我家主人的意思。前提条件是朝廷承认我军占据江南三府及漳泉两府、海南琼州府的事实。”
徐光启摇摇头:“这不可能。如此条件绝无可能出现在任何诏令中。还有辽东之地。这又怎么说。”
游文辉拱手道:“我家主人说了。辽东是我中华军从满洲八旗手中夺过來的。与大明朝廷无关。”
徐光启脸色更加难看:“这。这。贵主人贪心过分了……辽东都司辖地。本就是朝廷管辖的边关重地。怎么可能轻易出让给海,……给贵主人……你们根本毫无诚意。”
游文辉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道:“上帝作证。我家主人希望休战罢兵。端得是真心诚意的。他提出。可以仿同濠镜澳旧例。每年我们给予朝廷一定的银两。以作租金。”
“濠镜澳。”徐光启苦笑一声:“贵主人真是风趣。这澳门不是已经被你们抢走了吗。”
游文辉淡淡一笑:“澳门之地。大约也与朝廷无关。”
徐光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着头叹息道:“尔等船坚炮利。火器兵甲皆可称至强。但是。贵主人既想与朝廷议和。难道就不愿意作出一点让步吗。厄玛努尔修士。我知道你们对朝廷内情十分了解。……”
他叫着游文辉的教名。游文辉不由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既如此。你们应该晓得。如此的谈和条件。朝廷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意的。”
游文辉点点头。严肃地说道:“我家主人知道这一点。但是。在前一次朝廷招抚之时。朝廷并无开放海禁。沒有履行在谈判中许下的承诺。去年年尾。更是在江南聚集大军企图开战。……因而。我家主人说了。此次和谈。必须开出高价。然后才能与朝廷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