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晴晴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等这句话并不是因为张子楚关注自己的艺术,不是这样的,因为自己的艺术是艺术吗,也许是。但是自己是清醒的,不是吃错了药搞不清自己谁的幻想家,自己对自己的判断很准确,自己不是艺术家,不是!
至于摄影,摄影是自己的一个爱好。一个爱好而已。可是自己拍了一年的乞丐群落——
全部都是叫里湖镇的乞丐,还取了名字:天涯何处是家乡,哎,显得很艺术啊,很人文啊,很温暖,深沉的忧伤中有谴责的成分!是谴责这个社会缺乏关爱吗,是探寻人性深处的那种寂寞吗?师晴晴不敢去深入地分析。
她只是在众多的照片中发现了一个规律,咦,怎么总是那些脸蛋呢,有几个乞丐的脸蛋是那么的令人揪心啊,那是女乞丐,苍老的女乞丐。
女乞丐眼神里的绝望和伤心,这种感觉太让师晴晴难受了,为什么啊,一般而言,在师晴晴的很多乞丐照片中,那些乞丐的神情是麻木的,麻木不仁,他们貌似什么感情也没有,不是人类,只是一种活着的生物,甚至有的乞丐还会对你笑,露出满口的黄牙。
但是……
但是有几个女乞丐的眼睛……哎,那种伤心绝望的眼神啊,太震撼了!
师晴晴曾经把自己的摄影作品给了香港的一个出版社看了,编辑看了大喜,立即说要出版,谈合作,给巨额稿费什么的,但是师晴晴拒绝了,为什么呢,这是叫里湖镇的乞丐啊!而且,为什么这些乞丐会在叫里湖镇呢,那家出版社的编辑甚至问了师晴晴一个问题,你拍的乞丐是哪里的啊,我们请高手来拍……给你一笔不菲的介绍费怎么样?当师晴晴拒绝了出版之后就这么说。可是师晴晴还是没有同意,为什么啊,为什么呢?
师晴晴很清楚自己不能那样做,她不能为了几个钱就把叫里湖镇的形象破坏了,再说了,自己对摄影也就是一个爱好,没有成名成家的欲望,而且最最最关键的一件事就是,郭健副书记曾经和自己说过一段话——
那段话是郭健去叫里湖铜矿搞调研之前找了师晴晴特意交代的。哎,冥冥之中貌似就是在交代后事啊,师晴晴做梦也没想到郭健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郭健对师晴晴说那些伤心欲绝的女乞丐大概是来叫里湖镇铜矿寻子的……
她们是千里寻子的母亲啊!
他们的儿子在叫里湖镇铜矿的矿难中不幸罹难了,但是叫里湖铜矿一直隐藏了那次民间传说的矿难,大土豪大老板老板姚建国矢口否认发生了矿难,并且政府部门也调查说没有……但是问题是,谁信呢?民间都在说有啊,据说本地的矿难遇难者得到了安抚,这是事实,比如一家有五十万送到家门,那个山村美妇刘彩霞的老公薛二蛋——薛二蛋就是一个不幸的矿工,罹难死了之后他的老婆刘彩霞就得到了五十万,之后刘彩霞离开山村的老家来城里找沈天亿,她是沈天亿年轻时的情人啊,那个薛红妹其实就是沈天亿的亲生女儿,这个前文有交代了。
可是,还是有很多的死难矿工——
至少有好几十人吧,由于是他们是外地来的,有的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所以就成了一个消失的谜,一个消失的群体!
于是乎那些矿工的家人就不远千里不远万里地找来了,但是找来了有什么用呢,姚建国早就有了准备,他在矿里安排了一个亲信负责这件事的处理,即所谓的人事处处长,那“处长”打着狗屎的官腔说:喔,你家的那个谁谁谁啊,早就辞职了啊,几年前就辞职了,你看啊,这是他的辞职报告。
辞职报告当然是打印好的,上面有矿工的签字。
签字很好办的啊,因为以前就矿工的签字啊,拿来啊,依葫芦画瓢地描摹好……于是你好说辞职报告上的字不是那矿工的签字,这种办法忽悠一个农民很容易啊!
于是怎么办,不能怎么办啊,来的时候还有点路费,回去呢,一毛钱也没了。再说了,怎么回去?当然很多的人是伤心的回去了,但是有人,有一些母亲就是不信自己的儿子会辞职,脑子里坚信儿子就在叫里湖铜矿,甚至就在叫里湖的深山里,于是就去找,她们身无分文,终于被铜矿的保安赶出来,之后呢,就在镇上坚持着生存,她们靠什么生存呢,乞讨啊,因为她们哪里有钱啊,回家的钱都没有了!
母亲啊,谁不是母亲生养的呢,母亲多伟大啊,母亲的伤心毫无疑问是世界上的伤心之最!
师晴晴的影集里有女乞丐——就是那些世界上最伤心的母亲的眼泪啊……
师晴晴幽幽地对张子楚叙述着,说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女孩的身体颤抖着,张子楚明白,眼前的叫里湖镇的最年轻的美女官员,无疑是一位善良的女孩,一个好官,这样的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坚定的联盟啊,而且,怎么说呢,自己对师晴晴还还有一种特殊的好感呢,那种爱意已然超脱了男女的爱欲了,张子楚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抱住了哭泣着的师晴晴,低声道,晴晴啊,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一定不会让伤心的母亲白白的伤心……
师晴晴的曼妙的身体颤栗了一下,随即就紧紧地抱住了张子楚!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