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丫鬟来报,沈南风求见,我抿唇一笑,叫容姨将他带去花厅,我换了身正经的衣裙,坐到了花厅的屏风后,并不与他直接碰面,沈南风似是被我这般大家闺秀的做派惊到,半晌才握拳轻咳一声,站起身向我拱手行礼道:“末将见过郡主。”
我调整了下嗓音,淡淡道:“虽说你我已有婚约,但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有事,沈参将大可写封信请小厮送来,如此直接进出我郡主府,被有心人瞧见,准会说我程槿月不知检点,坏了我的名声倒不打紧,沈家可是门风严谨的书香世家……”
“郡主说的极是,是末将唐突了。”沈南风温文有礼的又向我作了一揖,站起身后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郡主未免有些偏心,表弟可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呢,甚至几次与郡主切磋武艺,倒也不见郡主讲那些男女大防,偏到我这里较真起来,末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郡主对皇上这个赐婚,并不乐意?”
“沈参将既然口口声声提到‘赐婚’,也该知道皇上金口御言,我乐意不乐意又有什么关系呢,横竖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春竹送上来茶水,我端起来抿了一口,冷笑道:“沈参将常驻军中,我程槿月是个什么样的你不会不知,绝对不符合你沈家择媳的标准,我对慕容清风那点心思恐怕也瞒不过你,你却非要搅进这团浑水,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但是你若是心思在镇北军上,那绝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镇北军历代将军都是我程家人,虽然到我这代程家只剩下我一个弱女子,但是盯着它的人却不少,目前钱虎仍是镇北军的督军,又原是我程家家将,辞官告老的事情因为怡和长公主的事情耽搁下来,外人并不知晓我们这番计划,所以才闹出沈南风御前求婚这么一出,皇上冷眼看着也不点破,本来就为着我的婚事发愁,现在冒出个主动接手我这个烫手山芋的,他自然喜笑颜开的一口答应。
沈南风面色不变,双眸神情的盯着屏风,说道:“郡主这般防着我,原也是应该的,毕竟打程家军主意的人甚多,不过我对郡主的确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这才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去求皇上赐婚。”
年轻的世家子弟,刚满十五府里便会安排通房丫头,十七八岁便会拉帮结伙的外边混,府里美貌家眷又多,绝不会像戏文里的愣头书生一见了大家姑娘的面就走不动路,然后害上相思病,发誓非卿不娶,沈南风这番话我是不信的,世家联姻哪来的情投意合,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若不是程家的女儿,而是其他什么苏家王家李家的孤女,只怕他连正眼都瞧不一下的。
我哼道:“你家不怕我与你慕容表弟早已有了首尾,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作带了绿帽的活王八?”
他听的面色一变,只是一瞬便又恢复成笑语嫣然的贵公子模样,往旁边椅子里一坐,轻笑道:“对于郡主的品行我是吃不准的,但是对于表弟还是十分了解的,他心心念念的是我的妹子,又怎会对郡主动情呢?就算郡主使出浑身解数,只怕都不能如愿。”
我气的差点气炸了肺,看来他有了圣旨在手,便是有恃无恐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真是太小看我程槿月了,且不说这亲成不成得了还是两说,就算真成了,我也不是那种任他捏在手心的小女儿家,我将头转向北静候府所在的方向,得意道:“沈参将这回可是料错了呢,世子对令妹只有兄妹之谊却无半点男女之情,上元节我俩游湖逛灯会之时他已向我表明心迹,得知沈参将求得了皇上的赐婚圣旨,昨个一早便进宫去求皇上收回圣命了,虽说皇上没有答应,但离成婚之日还有许久,再想法子便是。而且,我也早已发誓非世子不嫁,如果到时想不出法子,那我一头撞死在南墙上就是了。”
“你们……”这番话大出沈南风意料之外,他气的发抖,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我,怒道:“狗男女……”
我撸了撸袖子,自屏风后露出段点了守宫砂的小臂,笑的很是开心:“沈参将莫要胡说,污了本郡主的名声,本郡主可要跑到皇后娘娘面前告你的状哟。”
语气陡然一转,冷声道:“沈南风,论行军打仗,本郡主一个指头就能将你灭掉,论阴谋诡计,你差的更远,不要仗着皇上器重,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虽然只是一个弱女子,但是皇上都要让我三分,竟敢打我的主意,我劝你最好知难而退,逼急了我叫你沈家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他怔愣半天没有吭声,我大吼一声:“秋菊,送客!”
然后起身拂袖而去,走到自己的绣楼前,刚好撞上下朝回府的钱虎,他看我满脸怒容,连忙跟上来,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走到小厅里,寻了张椅子坐下,将沈南风方才所言转述一遍,钱虎气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怒吼道:“简直欺人太甚,他沈家算什么东西?跟我程家结亲算是他们高攀了,不去祠堂烧香感谢祖宗保佑,还敢如此嚣张的上门,简直不把我们程家放在眼里!”
“钱叔,你别激动,仔细气坏了身子,先坐下吧。”我招了招手,示意他息怒,笑道:“他们若不是将程家放在眼里,又哪里会这么积极的去找皇上赐婚,听沈南风的话音,他分明晓得我心里恋慕的是慕容清风,却假作不知,为了镇北军的权势,竟不顾亲戚情面,连自己表弟的女人都抢,偏沈尚书还做出那副清高孤傲的样子来,当真是可笑之极。”
钱虎一脸为难的样子:“那你该怎么办?圣旨都已经下了。”
我无所谓的笑道:“先不急,估计世子会折腾一段时间,等他黔驴技穷了,我再头痛不迟,这段时间先好生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