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乱舞,遮云蔽日。
这片天地都如同陷入了惊世魔头的阴影之中,夺掠了生机,弱小的生物们在恐怖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元晞浮掠而起,踏空而行,衣袂飞扬,黑色华袍的宽大下摆铺散开来,金色纹路流金溢彩,折射出的金色流光在空气中隐隐浮动,一片瑰丽错彩。
她一双星眸,寒光冷淡,此刻更是凛冽寒峭,眼尾微挑,带出无尽的杀意和冰冷,如要冻住这天上地下。
她红唇娇艳欲滴,清冷如仙的面容,此刻却妖异绝艳。周身魔气吞吐,庞大的气势压得对方的月萧,瞬间弱了下去。
元晞看了惊疑不定的月萧一眼,只吐出一个字。
“死。”
随着她话音落下,魔气如尾,扇般展开,忽的冲向月萧,携带着雷霆之势。
月萧惊了一下,连连后退。
一个老前辈,竟然被元晞这个后起之秀,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以手格挡,组成他身体的黑气,也成了他的武器屏障,挡住了元晞的攻击。
可元晞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攻击。
当她周身的魔气,与月萧身上的黑气一接触。
月萧猛地一声惨叫!宛若遭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元晞的魔气将他的黑气缠绕,竟然将他的黑气当成了养料,不断地汲取,而月萧几乎是不可避免地不断变弱,体内的力量更是疯狂流失。
“你在做什么!”月萧又惊又恐地叫道。
元晞没有回答他,只是眯起眼睛,露出餍足的表情,笑容满足而又享受,如同在品尝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味。
她疯狂地掠夺着月萧的力量,自身的力量也在不断地增强。
同样的,那个被无边的黑暗所覆盖的纯白灵魂,也被这魔之罪恶,拽着拖向无望的深渊。
因为元晞的力量越发强大,铺散蔓延的魔气,从一开始的十米,变成了现在的百米,烟卷如浪,滚滚不绝。
也强势地影响着周围的一切环境。
元门山上,魔气扫过地方,砖石消融,建筑倒塌,一片狼藉。
山下深林之中,河水逆流,无数的鱼儿翻着白肚皮浮出水面。
至于那些林中鸟兽,更是逃窜不及,弱小的动物成了这场大逃亡中的牺牲品,被其他强大的动物踩在脚下成了肉泥。
而那些强大的动物,此刻也都是惊慌失措,仿佛面临世界末日。
一切一切的景象,都是以元晞为中心,不断扩散。
这里尚且是偏远深山之中,若是再往外,就是城市了!
这里还是京城!
元晞若是失控,那将是一场怎样的灾难?真正的风雨飘摇、山河变色!
这根本不是月萧这种小虾米级别的小魔头可以比拟的,此刻的他,在被元晞掠夺了大部分力量之后,弱得跟鹌鹑似的,蜷缩在角落,恐惧地看着元晞。
之前的豪言壮志,则全部成了渣!
黑暗世界,强者为王!
这个冰冷又森严的规则,月萧是比谁都更清楚的!
他弱,所以只能做元晞脚下的狗!
月萧甚至企图躲在上一刻还在自己受伤折磨的席景鹤背后,因为知道元晞跟这个男人的关系,至少为自己夺得一线生机。
他活得越久,就越怕死。
席景鹤就在他不远处,抚着胸口,气血难平。
他看着半空中,以魔气肆虐、失去了理智的元晞,表情复杂而心痛。
忽然想起外公曾经说过的话——
以元晞之资质,若是入魔,那才是真正恐怖如末日的事情!
而这一天,这个末日,到来了。
席景鹤忽然一笑。
那又如何?反正,他总会站在她身边的。
席景鹤撑着体内的伤势,飞身而起,直直朝着元晞而去。
元晞双眸漆黑冰凉,毫无生气,突然感觉到一抹气息的逼近,第一反应就是当即抹杀!
可那个人真正靠近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就是这一秒的犹豫,让席景鹤有了接近她,到她身边的机会。
元晞眨着眼睛,冰冷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在问席景鹤,你是谁?
她竟然,舍不得杀他。
席景鹤望着她,轻轻唤道:“晞晞。”
元晞猛地一震。
体内似乎有什么力量要冲破出来。
最后,却被她强行压制下去了。
就在她怔愣挣扎的这刹那间,席景鹤已然到了元晞面前,眷恋缱绻的望着她,目光好似星海,光芒璀璨,又包容一切。
“晞晞。”
他朝着元晞伸出双臂,像是以前做过千次万次那样地抱住她,将她那强大恐怖外壳下,柔软的身体,按在自己怀中。
曾经,他从元晞那里,得到了无数的光明和温暖。
现在,该我给你温暖了。
元晞脑袋后仰,长发乱舞凌飞,漆黑如墨的头发,与席景鹤银雪般干净纯粹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交织成绝美的弧度。
“阿鹤……”
随着她的一声轻喃,那些魔气,开始动摇坍塌。
拨开那些黑暗的外表,露出纯白的本质,元晞只是一个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女孩儿,看似脆弱,却也坚守着自己的本心,没有动摇。
一个遥远的声音,如潮水般从远处飘来——
“晞晞,你知道,人的一生,最大的敌人是谁吗?”苍老的声音仿佛藏匿着无尽的睿智和博大。
“是谁?”稚嫩的声音故作老成,却难掩天真。
“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啊。”
……
她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别人。
不是玄洛,不是月萧。
而是她自己。
那个抱着膝盖席地而坐的女孩儿,腾地站了起来,她的眼神无比强大而坚定,世间万物都不会成为她眼中的障碍,都只是她会跨越的一个阶段而已。
她的目标,是那通天大门,是煌煌大道!
“晞晞!”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她。
元晞回过头,看到无数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席景鹤、元宝、外公、爸爸妈妈、小易、清影、萌萌……还有她的三个弟子,元门山的众多人……还有无数,坚定跟随她脚步的人……
那些人,就在她身后,面带微笑看着她,浑身光辉如星月,编织了一片璀璨光明的天幕,将元晞笼罩、包裹。
元晞微微一笑。
看破万法,自可得大造化、大自在。
争是为不争,不争是为争。
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手上忽然多了什么东西。
元晞低头,却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剑。
长剑通体雪白,由白玉打造,没有一点装饰,质朴纯粹,却敛尽了这世间最美好惊艳的光华,满天星河流淌,四季春秋变幻。
一剑斩过去,一剑挥未来。
慧剑。
无上慧剑,斩尽世间一切虚妄烦恼。
握着这柄剑,元晞只觉得心中再无一丝迟疑杂念,对一切也都已然明了。
她手腕一动,挥动这并不锋锐的白玉之剑,轻轻一划。
一剑,一世界。
漫天魔气斩绝,刹那如雪消融,天地间阴霾乌云破除消散,温暖融融的阳光随之落下,回归于世界一片光明平和。
虚空之中,传来清脆的破碎声。
作为当事人,元晞更是清楚地感受到,那个一直压在她头顶上,坚硬到牢不可摧的屏障,就此碎裂,向她展开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世界之大,她的眼前更是豁然开朗。
天地间无尽的生气尽入她身,瑰丽黑袍转变为素净高雅的白袍,裙角飞舞,如当世神仙,手执一柄玉剑,更可斩妖除魔,荡尽一切黑暗。
慧剑斩心魔,成就大国师。
一剑,一步。
便是另一世界。
其心广袤,无拘无束。
巍然不动,返璞归真。
她成了天上的第二个太阳,却并不如太阳刺眼,光芒融融,柔光万丈。
在这光芒之下,月萧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避之不及,黑气组成的身体更是随之不断消融。
他一眼就认出了元晞手上的东西。
慧剑!
这世上到底是出了一个怎么样的妖孽!竟然悟出了佛门大能都难得的智慧剑,斩尽妖魔烦恼,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反击之力,只能在那光芒下惨叫。
他的叫声也让元晞注意到了他,却并未太放在心上。
只是伸出手,用剑尖指着他。
“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杀我!”月萧毫无形象地吼叫求饶着,无比恐惧死亡。
元晞更不会把他的求饶听在耳里,剑尖一划。
月萧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被拦腰斩断成两截,嘭的一声裂成漫天碎片,最后归于虚无空气。
而月萧的表情,也只是定格在那执着疯魔的狰狞片刻。
元晞一手扶着席景鹤落在地面,随手一挥,生气凝聚进入他的体内,流淌过他的经脉,修复着他的伤势。
不过短短一分钟,席景鹤便迅速恢复如初。
元晞本想说什么,却心念一动。
“我去去就回。”
她一转身,踏出一步,身影如烟雾消散。
国师境界,乃陆地神仙,腾云驾雾,轻描淡写。
她抓起月清绮,浮掠高空,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到了白玉京所在。
月清绮整个过程都是懵的,直到被元晞拉着到了这个熟悉无比的地方,抬眼看到了盘腿禅坐的冷霜天,他闭着眼睛,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像。
“师兄!”月清绮失口喊出声,却又很快后悔,眼中流露出似后悔似怨恨似纠结的复杂情绪。
冷霜天没有回应她,却转过头,目光落在元晞身上,见她周身仙气袅绕,整个人返璞归真,气息与四周融为一体,仿佛只是一滴水、一片树叶。
他心中瞬间了然。
“你成功了,成为这数千年来,为数不多的几个踏入国师之境的人。亏得那些贪图之辈,虚妄地追求着长生,到头来,离长生最近的人,却是你,一个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长生的人。”他似笑非笑着,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悲哀。
元晞看着他。
到了她现在的境界,目光一扫,就知道冷霜天的身份了。
“你居然把自己炼成了傀儡,这般大毅力……也是为了追求长生吗?”
冷霜天并不意外她看出来了。
成就国师之境,元晞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高手,他的秘密自然无所遁形。
他闭了闭眼睛,却是娓娓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以前不叫冷霜天的,名字我忘了,但是我记得我姓什么。月。”
月清绮浑身一震。
元晞静静聆听。
“我还有一个同胞哥哥,他比我早出生五分钟,所以他成了白玉京继承人,白玉京宫主,月萧。而我则能在他的庇佑下,安静快乐地过完我的一生。可是,谁能想到,月萧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死亡!是折磨!”
“我亲眼看到他被那个魔鬼折磨、死去,而他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杀了这个魔鬼,不能让我月家的后代,继续沉溺在这痛苦之中。”
“他死了,这个愿望,被我继承了。”
“本来我也死了,却又复活了,我将自己的身体炼成傀儡,不死不灭,却日日承受无尽的煎熬。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就是那份仇恨,和我哥哥生前最后的遗愿。”
“现在,他终于死了。”
冷霜天仰起脸,长长吐出一口气,竟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万年冰山的融化,自然是春暖花开。
却灿烂地,刺痛了月清绮的眼睛。
冷霜天讲得是轻描淡写,可将自己的身体活生生炼成傀儡这种痛苦,有谁能够忍受?
而他,为了进入白玉京,做了这么多布置,用了捶骨断筋的方法,把自己的样貌压到了七八岁稚龄。
之后,救下与自己有相同遭遇的月林。
随后,自己也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白玉京。
他已经等待了数百年,早已经波澜不惊,可以自若地应对一切,布下连环杀机、环环相扣,只为将刀斩向那魔鬼月萧。
现在,他终于死了。
“终于死了……”冷霜天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泪划过。
傀儡,本不应该有泪的。
忽然之间,冷霜天的身体僵硬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早已经泪流满面的月清绮,注意到这一点,顿时心里一惊:“师兄?”
冷霜天没有回应。
“他死了。”元晞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说这白玉京之中,表面上远大高尚的追求,暗下却是何等的阴暗恶毒,又有多少人成了牺牲品。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扶着冷霜天僵硬的身子,放倒在地,看到他嘴角的淡淡笑容,眼睛湿润了。
“公子从来都不想要什么长生,他只想过最简单平凡的生活,可惜,造化弄人。”
对于林谢来说,公子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他感激且尊重。
公子逝去,他虽然伤心,但内心更多的却是平和。
因为他也清楚,对于公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样平静死去,是更好的归宿了。
那才是真正的解脱。
三天后。
新任宫主冷霜天逝去的消息,搅乱了整个白玉京。
而新任宫主,是月清绮,她在已经表露身份的林谢辅佐下,坐上了这个位置。
无尽的质疑向她席卷,无数人怀疑宫主的死她就是凶手。
最后还是林谢拿出的一卷冷霜天手书,破除了这些质疑和谣言。
月清绮战战兢兢地在白玉京宫主之位一路走过,逐步成熟,心性更是大变,早已经不再是任性自我的她。
她当了一辈子的白玉京宫主,终身未嫁,与道为伴。
而她对白玉京众弟子,只有一句严格要求——
“白玉京之人,清心修道,再敢言长生者,逐之!”
那些肮脏与黑暗消弭,迎来的,必然是崭新的未来。
……
一个月后。
元晞终于迈入望气术第三境界,心性却有了一大转变。
比如,再没有沉重负担压在她的心上,她心自畅快,无拘无束。
其结果,就是她身为元门门主,所有的事务都丢给了元石,自己则跟家人在一起,过着简单却快乐的生活。
她甚至丢下了同盟会盟主的身份。
事实上,步入国师之境,已然到了另外一个境界,这些俗世之物,本就不再是她的拘束,她也不应该插手。
且,就算元晞自己,也从不认为,掌控了很大的力量,就必须要做出相应的功绩。
虽然她仍然默默守护着她一手创立起来的元门,但她还要更多的东西需要去珍惜,她那些曾经丢失的时光,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父母,她的亲人朋友们。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对于元晞来说,真正的返璞归真,莫过于是。
可是苦了元石,原本以为二十年后才会轮到自己的重担,就这样压在头上,整天埋首在门中事务之中不可自拔,咬牙切齿地想要让两个师弟分担一些,可两个都是不成器的家伙。
一个整天就只知道钻研机关术,眼睛高度近视快要成技术宅了,对于门中事务除了添乱就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修炼成冰坨子,可以半个月都不说一句话,最后被师父担心憋成自闭症,带下山去了。
唯独他这个大弟子,受苦又受难,还没有人能够给他分担!
元石仰天咆哮——
他也想收弟子!
可今天十七的元石,距离收徒之路,还漫漫无期。
无良师父元晞,自己倒是过得很自在。对于她来说,修炼不用刻意,她一举一动,都是在修炼,不拘泥于形式,当真大自在了。
她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到了家庭中,比如阿鹤,比如元宝。
眼看着已经到了入学的月份,元晞之前就说过要把元宝送到幼儿园去,方爸方妈虽然有些反对,却也拗不过元晞的坚持。
席景鹤就更没有话语权了,元晞直接拍板决定!
“我不想去幼儿园!”席思气鼓鼓的说,白嫩的脸蛋儿都成小包子了。
“为什么?”元晞诧异,小孩子不应该都是高兴去幼儿园,因为有很多小朋友可以陪着自己玩吗?怎么到了席思身上就变了?
谁知,席思抱着手臂,口吻老成:“哎,现在这些孩子,都太幼稚了,我才不想跟他们一起!”
“不行哦,元宝,妈妈已经给你选好了一家幼儿园,后天就该去报道了!”元晞淡定地通知了儿子这个事实,没有一点点防备。
席思完全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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