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增元夫妻都在街办养蜂场打短工,收入微薄,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二儿子周志强在建筑队当小工,累死累活一天也就挣几块钱,眼看快20岁的人了,连对象都没能相下来,老疤平时抽烟喝酒打牌耍女人的恶习一大堆,李红卫支付给他的工资都砸进去也不够祸祸,人都走了还欠下好几家小饭店的酒钱没付清;女方王蓉的父母都是县齿轮厂的职工,近两年齿轮厂的时光不大好过,除了供王成上学,也没有太多能力贴补生活清苦的女儿和外孙女,算起来两大家子人倒数她在溜冰城上班挣得最多,只是时间太短,手里也没有多少积蓄,这场丧事办下来,恐怕得落下不少饥荒。
冯平一边和李红卫低声说话,一边敛着眸子看向灵棚下面,新合的黑漆棺木摆在正中,两侧的条凳上坐着寥寥可数的亲属,身披重孝的王蓉头上裹着孝布,将一头浓密的秀发包得严严实实,素净的俏脸上不再如冯平那夜所见般写满迷茫与无助,也没有多少悲伤的神色,反而有着几许如释重负般的轻松,静静地揽着不满2周岁的女儿,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已无关般,在或大声喧哗、或窃窃私语的人群中愈发显得恬静雅致,出尘脱俗。
时针堪堪指向11点,从凌晨一直喧嚣到现在的哀乐声终于偃旗息鼓,一阵鞭炮声响过,李海潮大喊一声“起殡~”灵棚下的众亲戚纷纷站起,接过哭丧棒,在邻居的搀扶下跪在棺椁前,死者没有儿子送终,只能请周增元堂哥的孙子客串孝子,等李海潮打头的抬棺队伍用挑杠和井绳绑了棺材抬出灵棚,哭天喊地的嚎丧声适时响了起来。
跟在不长的送丧队伍后面走出半条街,等到棺材和家属都上了拖拉机前往事先准备好的坟地,冯平跟李红卫打了声招呼便自行离开,连丧事后的酬客宴也懒得参加。
周日一早起来,冯平按事先约好的找二哥冯健借车,见他又把那辆桑塔那开了出来,便笑着问到:“又来扯虎皮当大旗了,领导会不会有意见?”
冯健微微一笑,“正是关键时期,哪顾得上这些繁枝末节,这部车平时停在交警队后院,十天半月也难得动一次窝,要不是你借来开,怕是放得电瓶亏了电也想不起来,你尽管拿去用,有地方停车的话,晚上就不用特地送回来,进进出出的也容易引人注意。”
冯平接过车钥匙,摇头笑着说到:“拔料厂那边地方倒是挺宽敞,就怕人来人往的给刮了蹭了,再说老是借车开也不方便,听二哥你上回说过跟交警队一把手的关系还不错?”
“哟嗬?”冯健饶有兴致地看看小堂弟,“还真让我给说中了,想弄辆什么样的,面包还是吉普,或者干脆弄辆轿车?”
冯平挠挠后脑勺,“准备给你二叔拿来练手,他三天两头地跑银行存钱取钱,有部车相对安全一些——也不用太挑剔,成色差不多,车况过得去就行。”
“你就说准备花多少钱吧。”
“4、5万左右吧,遇到合适的,稍微贵一些也能接受。”冯平随口答了个在自己看来还是相对保守一些的数字,却见冯健不自觉地睁大了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别跟俺爹实话实说哈!”
冯健颇有感慨地点点头,“5万块钱够买好几辆小菲亚特的了,你居然拿来买黑车!咱县交警队的池子太浅,这部桑塔那还是吴大队长特地托市里的熟人弄来巴结领导的……这样吧,我抽空替你留意一下——你小子倒真能折腾!”
和二哥分开后,冯平回家接了老爹一起向市里出发,驾驶证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办下来,一路上便开得极是小心,多亏去赵钢生活区不用进市中心,在火车站北立交桥就转向西行,今天又是周末,路上行人车辆稀少,倒是没遇到什么麻烦。
冯长军坐在副驾驶位子上,侧着头打量道路南侧的赵钢厂区,透过铁艺栏杆看着里面鳞次栉比的厂房车间,感慨地说到:“到底是大钢厂,都10来分钟了还没走到头儿……”想到就要和其中一个分厂的厂长见面,不由得心下惴惴。
车子正好在一处平交道口前停下,赵钢自备的火车头正拉着十几车皮铁矿粉缓慢地通过,冯平双手扶着方向盘,静静地看着列车自路北的露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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