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低下声去,眼皮子也垂了下去,神色暗寂寂的,她问:“是和许家姐姐么?”
刘弗陵低首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她的落寞,她的难堪,她的局促,她的不安,她被阴影笼罩得瞬间失去了光华的模样,没有哪一样是不牵动着他的心的。如果可以,刘弗陵想伸手抱一抱她。她看起来阳光照人,可她也有虚弱难过的时候。忽然想起她受伤的时节,那苍白孱弱的模样,刘弗陵心上猛的一揪,当真比自己遭受病痛还要磨人百倍。他还未及得开口,垂在一侧的手竟是被人抓住了。
绿衣仰头,她脸上露出了微笑:“你要带我一起去吗?我们一起去给他们祝贺吗?”
那笑容看得刘弗陵心里发紧,发疼。他屈手握进了她柔软五指,微笑:“自然。没有叫我一个人去的道理,你不是要保护我的安全?”
绿衣被他这么一提,忽的想起他头次出宫,趁夜从尉屠耆府上回来,她非要跟着,唯恐他在路上遇到个好歹。仔细想,那会儿他是惦记着她的安危才不顾自己,硬要送她出宫去的,后来她又担心着他的安危,不管不顾的粘在他后头要送他回宫。当真是有些傻。尉屠耆又怎么可能让皇帝在他手上伤到一分半毫呢?
她蓦的笑了,不似刚才的勉强,眼梢带了光。刘弗陵微微挑眉,她就把窝在他掌心里的指尖挠了挠,叫他掌心痒痒,而后说:“我才觉得,你是最先对我好的那个人。”
他不解,她就说:“我知道你一开始留我在宫里住下是为了帮我。是我不知好歹,还总以为你为难我。”低着头,绿衣晃了下手,顾及他手伤,又停下来:“我到长安这么久,其实只有你没有想过要算计我,对我好。我知道的。”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的,对不对?”
她望进他的眼睛里,神情认真。刘弗陵未回答,但四目相对里却足够叫对方明白一切。
窗外有风吹进来,徐徐的,冷得厉害,和殿内暖气相冲,可是却并不叫人难受,恰到好处的温度。虽冷热不相宜处,却在某一个时刻融合得如此恰好,如此得人心意。冬日暖阳,大抵如此。绿衣心底里腾升起一点点的暖热,就和此刻外间的日头一样,看着温吞不起眼,照在人身上是那么舒坦。她伸了手去,将另一只手也放到他掌心里,看见他眼中微微的讶异,绿衣脸颊升起一片红云,却没有避开视线,她说:“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我们今天能到市集上去转转吗?我到了这么那么久,只有去了一回。”
他听得恍恍惚惚的,眼神里也有点恍惚。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盯着她的视线竟是闪烁了一下,似在躲闪什么似的,绿衣心里打了个盹儿,虽然忐忑,仍旧耐性等他回答。这看似是好平常的一句话,然而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这句邀约意味着什么。
他沉默得这样长久,就当她要放弃,刘弗陵脸上浮起浅淡的笑容,紧了紧握她指尖的手低声道:“随你,你愿意到哪里去,我就陪你到哪里去。今天都依着你。”
绿衣未听出他这句话里的意味来,只当他是答应了,心里喜欢,低低嗯了一声,她把脑袋往他身上一靠。松了手去圈住他的腰。怀抱里实实在在的圈着,这个人真真切切在她身旁,没有患得患失,也没有疑心揣测,这种感觉就好像仰头看到的那个太阳,暖热热的,身上没有哪一处还觉得寒冷。真好。
“什么?”他忽的松开了她,低头对着她微微挑眉。
“嗯?”绿衣糊涂,松开他仰头迷蒙蒙的看着他。这模样儿半点不见平日里的雷厉风行,爽朗痛快,糊涂得就像身旁随手可抓的汉人小女子。可又似乎不大一样,她身上的纯真迷蒙又和旁人不同。哪里不同,刘弗陵凝着她微微的笑,他也说不上来。大约就像那一滴春露落在心尖上,恰好润了他那颗干涸许久的心,不为别的,只因为刚刚而已。他手一紧,又将她抱了个满怀,吁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绿衣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伸手回抱着他,额头抵在他的心口问:“这样多好啊,是不是?”
多好,好得他愿时间就此停止,再不要往下走一分一秒,只这样和她拥着直到天荒地老都是好的。可是哪里能够呢?这算是最后的温暖了吧?该满足了,独自在深宫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连正午的阳光都不曾能够温暖他分毫,可眼下他是尝到温暖的滋味了。好歹没有叫他这一辈子都封在森冷里,该满足了。
他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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