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却不利索,眼看着又要跌过去。绿衣忙出伸手去,却被他一把推开。他突然的变了脾气,这么凶的模样,绿衣也是有点儿生气,干脆缩了手不再帮他,任由着他自己艰难躺下,又固执缓慢的侧身背对着自己,绿衣站起来,低头望了他,心口一团气乱窜,开口就道:“你以为我非要帮你不可?我只是不想欠着你的!”
刘弗陵显然喘息着,不便多说。绿衣听他不吭声,就要走,又听到他连连的喘气,想到那天在高台下他忽然犯病,到刚才进来时闻到的满鼻子药味、血腥味,又是不忍心。压下心里的气恼缓下声说:“我阿爹受伤的时候脾气也不好,五哥被狼爪挠伤的时候也会和我吵架。算了,我知道你现在不舒服,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她伸手要替他盖被子,不料刘弗陵不接受,反而将她拽过来的被子给丢到一旁。绿衣立在一旁,实在有气恼。她一边嘟囔一边依旧替他把被子拽过来道:“要不是你以前帮过我那么多次,我才不要理你,脾气怎么这么坏!”
不料刘弗陵立刻就呛她:“我愿怎么做是我的事,不求你的回报。你现在立刻就走!”
虽声低气喘,说得倒还连贯,且隐隐带了从前那样的气势。绿衣也是气得不知道是果然如他所说,立刻就走的好,还是抬脚踹他一顿好。她又想笑又气得笑不出来,直说:“也对,你不就是像我们那里的男子,看到喜欢的女子就唱歌,赛马,讨女子的欢心。你是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做那些事情来讨我欢心。汉皇帝,你是因为喜欢我,我却不会因为你的这个就心安理得接受了!你就是要帮你!除非你能跳起来自己把我赶跑!否则我绝不走!”
她也是气急了,就这么急赤白脸的嚷嚷出来。却未料到后果,一阵抢白说完,两个人都是愣住了。刘弗陵怔怔的看着她,目光里透露出厌恶,他别过脸,忽的喝道:“出去!”
这一次不是方才那般无感情的呵斥了,当真带了厌恶。绿衣一下也是急了,忙说:“汉皇帝你真要赶我走?我不是坏人!是你的小皇后说你喜欢我,要是她瞎说,你也当我瞎说。你别生气,我不是想来惹你生气的。”
她边说边急得坐到了地上,刘弗陵却不理她,背对着她,一声不吭。绿衣急得眼圈儿都红了,梗着嗓子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是想闹不痛快才来的,她是好心,她是想帮他的!
房中的熏香绕在她鼻尖不散,堵得她眼圈更红,嗓子也难受了。此时天色更亮了一些,外头有落雪的声音,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绿衣心里一喜,伸手去拉了他衣裳的一角,很是小心翼翼的低声道:“你别生气了,你看,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刘弗陵心中种种滋味简直不知如何说出,听到她这一句,终是侧过身来,她低头看着他,圆润的眼睛楚楚氤氲,甚是可怜。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小女子,此时却这样紧张忐忑,唯恐他下一句还是要呵斥她出去。刘弗陵顿时心中一软,抬手握住了她依在身旁的手,想要开口,却不料又喘息起来。
绿衣连忙爬起来,到一旁倒了水递到他跟前,小心翼翼扶着他喝了。见他稍微好一些,她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她仍旧跪坐在他身旁,还是问:“现在不生气了吗?”
他无奈一笑:“你说的是事实,我为什么要生气?”
绿衣忙要回话,脑子回转过来,登眯起了眼睛看他。也不动了,仔细打量着他已消瘦憔悴极了的面孔,末了,紧紧把双唇抿上。
“现在能走了?”刘弗陵将手抬起,就要让在外面等着的徐安进来。
“我不走。”绿衣却是认真了,“无论如何,我要等你的病好了再走。”
“不怕我病好了,把你留下,让你再无法回去?”
“你不会的。”绿衣认真的盯着他的面孔,“你不是那样的人。”
刘弗陵哼笑:“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当我手上有多干净?这条路走上来,哪怕不是我亲手所为,死在我脚下的人亦不少。我并非什么好人。”
绿衣未料到他这般说话,眼睛瞪大,似有一瞬间回不过神来。刘弗陵虚弱的笑了:“走吧。我早说过,长安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他说罢,将眼睛闭上,不愿再与她多做交谈。绿衣怔怔的跪坐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好一会儿,她声音极低的开口,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手上干净还是不干净,我说了要帮你,就一定要帮你。”
她边说边豁然站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李绿衣绷着脸,话一落地,她起身就往走,全不等刘弗陵反应。
打开门,徐安跟金建皆回头看她,绿衣脸上带着一丝怒气,似不高兴的扭头望向金建,异常坚定道:“金建,我要留在这里!”
徐安一听,忙说:“这可使不得!现在不单单是大将军在找你,皇后也在找你,要是被他们发现你还在宫里待着,不说你的脑袋不保。我们的脑袋也危险了!”
“那就让他们来要我的脑袋!我不怕!”
绿衣说着,将胸膛一挺。金建露出了然的笑容,竟不顾身旁急切心焦的徐安,应道:“好,我替你安排。谁要你的脑袋,就先让他砍了我的脑袋!”
绿衣听到,扭头问徐安:“徐安!你是不是怕?你要是怕,到时候我真被抓住了,就告诉他们,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硬赖下不走的!”
徐安哀嚎一声:“我的姑奶奶,你说有什么用?”他无奈的往金建脸上一看,将手甩到两旁:“算我欠了你们的!真是!”又连连嚎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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