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陵灰色无漾的眸波从闯祸的女子脸上滑过,她得意洋洋,被苏武拉住还不忘冲他眼神示威。是个全无心机的女子,她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此人能要她的命,犹如捏死一只蚁虫那般简单。他眼底生了一丝丝的紧,神色仍旧无太多变化,伸手亲去扶了霍光,将苏武,及那苏武身后之人遮挡住,道:“大将军辛劳,朕知之甚详。无奈,朕近来……”
他咳了两声,金赏忙的过来搀扶,刘弗陵抬手阻止。
霍光,眼垂未抬,慎重忠诚之态:“陛下保重圣体。”
刘弗陵颌首:“赏今且随大将军同归。”
不再多言,刘弗陵扶了宦官的手,往那宝座上去。霍光等遵“诺”,垂首,依言退下。
苏武便上前也要告退,刘弗陵道:“苏翁且先去,绿衣女公子恐需得在宫中留上两日。”
绿衣登时不高兴,这地方华贵归华贵,死气沉沉的,她可不要留在这里。立即拒绝:“我不要!我要跟苏翁一同归去!”
“绿衣!”
苏武呵斥,跪倒在刘弗陵面前惶恐甚深:“陛下恕罪!”
刘弗陵沉静如再狂风大浪也无法激起他丝毫异动的一尊石像。他颌首:“无妨,君且去罢。”
苏武称“诺”,由侍中郎官领着退下。
绿衣紧跟着就要出去,刘弗陵挥退左右,端坐宝座之上,声嗓低沉:“李绿衣,尔可知尔方才所戏者乃是何人?”
绿衣被他绕来绕去的说话搅得头昏,一转身,宝石般的眼睛直直投向高坐上的刘弗陵。被这样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注视,刘弗陵握住宝座扶手的五指竟微微一紧,他同样以不动的目光凝视着她。晦暗无边似灭顶的黑幕。绿衣从未见过这样的眸子,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心猛的一怔,她有点退缩的抿了抿唇,调开了质问的目光。
“霍光,霍子孟,奉先帝旨辅佐朕。身负社稷之任,统管天下之事。朕亦得俯听大将军教诲,尔以为尔作弄大将军失礼于御前,君可能不追究予之罪责?”
绿衣被说得脸上一白,她皱起了眉头,踢了下缠住她双脚的裙裾:“我知道了,我不走就是了。”
刘弗陵无端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唤人进来,那清脆悦耳如山间百灵的嗓音又轻轻快快的跳了出来。全无意外的,一股脑儿蹿到他耳朵里。她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回去?刘弗陵凝着她无杂质的墨蓝色眼睛看,半晌才道:“是日,朕自告知。”
便唤人进来,出殿,往未央宫宣室。
绿衣跟着刘弗陵派来的侍中往椒房殿偏殿。侍中金建乃是金赏弟,同为刘弗陵近身伺候的侍中郎官,金建兼驸马都尉,金赏兼奉车都尉。两人与刘弗陵一同长大,在这深宫之中,刘弗陵也只得这两个可信任的人。金建把人领到偏殿,宫人已一应准备妥当,彼时皇后上官妍早睡,他将刘弗陵的意思告知了椒房殿长御碧华,着她见过绿衣,便告退去宣室复命。
绿衣不习惯被人团团围着贴身伺候,她在塞外的时候就讨厌事事为人服侍。待金建一走就将人也都遣了去。轻手轻脚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