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
虞子婴一听,恍然道:“嗯,骨上肌腱剔尽,唯有头部保持着原貌……”
“走吧,找到那个叫鹿巫的,想必一切都能够真相大白了。”怒猿臂搂住她腰间,将她携了起来,望着前方那红光烧避,螢螢火汽热浪滚滚时,眸色一深。
他想了想,猝不及防弯腰将虞子婴打横一抱,于臂腕间轻松地颠了颠,笑意似晴云朗空的轻疏清狂:“当真是美人入怀,满怀馨香软腻,难怪这世上传出那么多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风流奇闻段子,原来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做什么?”虞子婴一只手臂无意识搭于他脖颈间,另一只手则抵于他胸前,探究的视线由下至上,落于他幽籁低笑张阖优美的薄唇。
“还以为你第一句定是要怒斥一句,薄颜嗔粉,似惊以怒地叫骂道:你这个登徒子究竟要做什么呢,可如今这般冷静寡淡的表情当真令人失望呢……”他装腔作势地失望摇了摇头,可惜唇畔那久弥不散的笑纹却不曾褪缺一份。
虞子婴似被他拿捏着嗓音扮女子那般矫揉忸怩的扮相看愣了一瞬,看着那双澄清爱笑的弦月眸,寡冷的眼眸似斟了一壶浅酒,终是为他荡漾出几分笑意,那极浅,极浅的弧度。
不笑则已,一笑则摄魂倾城。
那呆板森讷的面容亦能笑得如此令人牵肠挂肚,怒眼眶微睁,突地兴致极高地吆喝一声,那笑意似要冲破凌霄亘古苍茫四海九洲:“抱紧了,美人一笑,足以令世间任何男子为其赴汤蹈火!”
虞子婴一听,敛了笑意,本当他是满腔风流蜜语,却不想下一刻,面对的当真是需“赴汤蹈火”才能解决的难题。
从浅滩朝前,那处有一条不加修饰的洞穴,一穿过洞穴,只见前端火焰滚滚,红光烧壁,开阔庞大的黑壁深穴内,通壁光亮灼目,即使随便一点声响便回音激荡,下方熔浆飞溅似火鸦飞噪,冒泡似赤鼠乱窜,要想从此洞中顺利穿梭,便脚踏熔浆上错落点缀,被烧得通红的断石墩子。
可前方弯弯折折,一眼望去,竟看不出洞有多深、有多远。
“等等——”虞子婴一看,便知道怒想做什么了,当即脸色微变。
怒却将臂间收紧几分,一言不吭,神色一片沉凝与专注,便跃身蹈入那片焰浆火海中。
当即温度没下限地上升,几乎与烤炙无疑,火光熏染得两人一片火红,虞子婴顺着热浪一看,只听嗤地一声,一股黑烟于怒脚下冒出,他借力一瞬,便抱着她如蛮荒昆鹏展翅,一跃数丈之距。
周边的沙石子时不时沿着峭壁咕噜坠落,一坠入焰浆当即火光一炸,噗嗤一声,星星火点四溅,怒抖动袖袍,伸臂一挡,将虞子婴头按入怀中,尽数替她挡了去。
强迫性被按倒的虞子婴,闻到肉皮烧焦黑的味道,她表情怔怔地,绷紧的稚雪容颜,一只手悄然紧攥着怒的衣襟。
她想起了当初在贪婪城的请神坛之上,他与贪婪两人亦是如此不顾一切地护着她,那时她仅能如雏毛末褪的小鸟被他们藏在羽翼之下,如今转眼三年至,时过境迁,但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当时她的心情她依旧记忆犹新,那无能为力的愤忿,几欲伸手,却只捉了满手疏狂凉风,满心仓皇生恨——
可现下,她已经跟那时的她不一样了,她之前跟权七叔他们说过命与力,力虽然改变不了命,但若能够掌握命,力却是必不可少的,若将这两亲都能够掌握住了,她就并非别人永远守护着那襁褓中的婴孩,她已可以成长得能够站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边,并肩作战。
嗤~糊焦味令虞子婴挤出视线,再次停于一石墩之上,虽一触及离,但亦不可避免受到创伤,即使没有触碰到熔岩,但周围的温度都至少有上百度,若非怒周身笼罩着一屋罡气抵御,怕是光靠近便受不了了。
不用亲眼目睹,光猜测虞子婴知道怒那双被火焰灼烫伤的脚该是如何痛,她看了看一眼难辨尽头的前方,暗道这般下去,他这腿还保不保得往呢?
“怒,将帝殒给我!”
字字如凿,虞子婴语讫,刺溜一下腾上双臂顶于他肩,动作毫无拖泥带水从他身后一把拔出帝殒,只见一道锋利寒光流蹿而出,那翻涌的煞冷之气扩散而去,仿佛四周的热度都减褪几分。
“婴——”怒一怔,一手护于她腰肢间助她保持平衡,却没有阻止她拔剑。
虞子婴用上最快的速度从怀中扯出之前从榕宅收缴而来的红绳,一圈圈疾速绑牢实帝殒剑柄,扯了扯固定好,然后眸光如电,如精密的机器扫巡四周,精确了位置后,直接咻地一声如掷暗器般将帝殒前端飞射进前方一处凹凸点的黑岩壁。
若是别的兵器或许这么做很难,但帝殒大剑是何物,那可是兵器榜上排行第一的神兵利器,插岩碎石皆是小事一桩。
“抱紧我!”虞子婴覆于怒耳畔,重声道。
怒本就将她搂得紧,然后两人默契十足相辅相助如蜘蛛人一般一拽,飞曳了过去,由于先前计算好能够停立的位置,最后他们攀于一岩缝间,接下来便如此故计重施,几番下来,虽速度效率不及刚才怒那般风厉雷行,但至少毫发无伤,最终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一片烈焰火海。
怒抱着虞子婴,双脚刚一触地,便暗地蹙了蹙眉,呼吸一滞,抿唇硬隐忍了一下。
放下虞子婴,他面色如常收回虞子婴递过的帝殒大剑,看着剑柄端上面缚绑的红绳,好奇间一番捻擵,最后讶道:“竟是红蛛血丝?难怪能抗得住这烈焰熔浆的侵袭。”
刚才他一直暗中警惕这看似纤弱的红绳线会承受不住他两人的重量,或抵挡不住熔焰四溅飞射而绷断,但直到他们平安落地为止,它尤完好无损,便心中一直惊奇此究竟是何物而制,如今方知它竟是红蛛血丝。
“红蛛血丝?很稀罕?”虞子婴随口问了一句,便将线绳取下,重新将其揣入兜里。
怒一看,倒并不在意她的举动,听她问话便知道她并不懂它的价值,便笑了一声:“嗯,很稀罕,你倒是得到宝贝了,它刀火不侵,平日触碰无碍,入血一刻则融成剧毒,触之顷刻丧命。”
虞子婴点了一下头,表示听到,然后她在怒不解的目光,蹲下了身,伸手按住他的脚腿:“抬起。”
怒垂下眼,一愣:“什么?”
虞子婴奇怪地蹙眉:“你不痛吗?脚上的伤不上药不脱袜鞋,会发炎化脓,到时再脱时,袜布长进肉中,一撕便是连血带肉一块儿……抬脚。”
说到最后,虞子婴便噤声了,直接从腰兜内掏出一瓶从羊巫那里收刮而来的药粉,准备替他上药。
怒看着平日那一身傲骨挺直仿佛永远不会为任何人俯身低头的人,此刻却如此待他,心中那块腐烂潮湿的地方就像被温暖的阳光一照,暖暖地发烫,他不舍她如此替他上药,她那般娇小软绵该是那受尽呵护的人才对,他便亦蹲坐下来,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虞子婴抬眸看了他一眼,转念一想,他伤于脚又不伤于手,自己来也无妨。
便没有异议地将药瓶递给了他,但很快她却有些看不过眼了。
因为怒这个糙男子汉,他利索地脱掉了鞋袜,那糊成一片血肉模糊皮绽肉直接一撕,然后看都不看,直接便倒上药粉随便糊上,接着便准备将那脏鞋袜重新穿上。
“慢着。”
虞子婴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伸手从他手中一把抢过药瓶,看他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她弯膝坐下,示意他将腿搁在她腿上,然后她便低下头,不计较那腿脚的污血,先是细细将脚底粘糊在皮肉上的杂物一点点细致地挑出清理掉。
因为没有干净的水或酒精清洗伤口,她便将焦黑的部位撕下将污血挤排出,虽然她跟怒身上的衣物都算不得上多干净,但上了药粉亦撕了一块缠绑于脚底,不让它直接碰上污物。
看着虞子婴低着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认真替他上药的严肃神情,怒撑着下颌笑意盈盈,黑眸隐隐滢动。
“从不曾有人为我疗过伤……亦从不曾有人视我如常人般,觉得我也是会觉得痛,会受伤流血……”
纯澈磁性的嗓音荡开,竟是微微发颤,修若节竹的手指伸前抚描那低垂,仅露一抹雪白无暇的额头,似要将虚妄幻象握紧,他极尽细致而温存地描尽重叠眷恋,感受到指尖余温,反复流恋。
虞子婴腾出一只手抓住他那作乱骚动的手,抬起那张面摊木讷的雪白小脸,垂眼望去那刹那,眉间聚拢不灭神魂,黑眸浮尽杂质,如雪后晴天昨寒还暖,白虹朗朗贯日,流风回雪洗去一切障翳掩盖。
“过去忆逝不可追,但以后你却可以跟别人说,有一个人曾给我治过伤,她知道我会痛,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与我并肩作战,不会让我一个人流血受伤……”
虞子婴仿佛对自己这番话颇为认同地颔首一下,看着他一瞬不瞬,面无表情继续道:“下次你记得要这样说。”
听了这一番一板正经自捧自擂的话,饶是从来勇不知耻的怒亦傻眼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