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倾怀,君且随意……有时候越隐藏便越欲盖弥彰,越欲盖弥彰,真相便越真实,越深刻……”
虞子婴垂眸,略覆幽色的眼瞳,凝望着那一双纤细双手,虽然只是为了步步算计,可其中付出的心血却是真实的,不容掺假。
况且,看到他认真地吃着她一夜的“劳动成果”,虞子婴发现……他也并非世上形容得如此讨厌。
店小二听完虞子婴一席话,只觉满脑子的问号在打转,完全听不懂,若说硬从中挑几个认识的字眼来分析,那就是……隐藏只是为了——更深刻。
——
接下来逗留在“九渡”的几日,虞子婴心知他对她那日的“冒犯”尚余怒未褪,也不知道那是有洁癖还是心理曾受过创伤留下的阴影,便是一次都不曾主动上楼要见玖兰戚祈。
她重新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订了一间单人客房,每日鸡鸣便去古董街上摆算命摊,眼瞅着牛入栅入夜才施然归来。
回来她自是先询问了店小二一道,楼上那足不出户之人一日的情况。
玖兰戚祈的内伤经虞子婴抓的那几副混合红花的中药服下,大抵不足半月便能好透,再加上这段时间他倒是不再拿自个儿撒气,每日都会按时用饭喝药,像那夜那种能够趁虚而入的机会却是再也没有了。
自然如此,虞子婴也不会再去徒劳用功。
这种事情做一次是稀罕、特别,做二次则是刻意、讨好,特别是相对于玖兰戚祈这种明显被宠惯了的娇纵之人,并非次次拿这种小恩小惠都能起到应有的效果。
如得意不宜重往,凡做事应有余步。
天时,地利,人和,当真是缺一不可。
每次她出门、归来之时,她都特地暗示店小二去楼上“通禀”一声,这样既能让玖兰戚祈知道她的踪迹,继而放下疑心安心养伤,二来也是让他没有机会在这段彼此磨擦、分离期间,产生距离与冷漠。
虽然这种行为明显的痕迹太重,但对于这种属于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并不会让玖兰戚祈翻脸厌恶,或许还能起到一点点润滑的作用。
毕竟凭他的脾性是不可能主动跟虞子婴求合的,但却不得不暂时依仗于她,知道一开始她便留有“余步”给他,他便能顺水推舟,不至于最后关系越弄越僵。
——
三日的漠视与隔离,得到的预想效果比虞子婴估计得还要好一些,因为她等得,而玖兰戚祈却是等不得了。
这日,她收摊回到客栈,店小二跑过来便是挤眉弄眼,嘿嘿直笑:“天婴小姐,恭喜了啊,您啊赶紧上二楼去瞧瞧去……”
虞子婴转念一想,便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果不期然,她一上楼便看到玖兰戚祈特地给她留了一次门,不像往日那般再将房门紧闭落闸。
“……小姐,赶紧啊,这是那位公子心软了,您啊,得偿所愿了。”尾随而来的店小二瞧着虞子婴于楼阑道上静伫不前,便蹿上来,一脸着急地催促道。
店小二每日迎送来往各色客人,再愚钝的脑子那被磨练得精光些许,一细思量这小娘子前前后后折腾的一番作为,便也明白这是费尽心思虏获那位贵雅公子。
虞子婴看了他一眼,店小二心中一突,恍悟道:“难道小姐打算……像上次一样,那个啥,倾怀,那个隐藏,然后就怎么样,就越深刻?”
店小二没有读过什么书,认字儿也不多,是以虞子婴先前跟他说的那番话搁个几日,他也是记不住的,更加理解不了意思。
但是他这几日观察下来却看明白了,这位面容稚美的小姐是有大智慧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看似随意,令人摸不着头脑,但结果却是收效十足的,特别是她好像神仙一样还有未卜先知的功能。
每次她交待预计的事情,他总免不了一番怀疑,但结果总是会应验而生,久而久之,他对她当真是十足的崇拜欢喜。
瞧瞧这事,那貌似骄傲得像一只镶金凤凰的高贵公子,短短时隔三日,那紧闭的房门还不是为小姐敞开了,有一句市井的诨话倒是话糙理不糙,看这通入他身边的房门都打开了,那离他的心门打开又有多远呢?
“不行。”虞子婴摇头,接着双眸定定地看着房门处:“目的达到了,拿乔对于别个性子的男人可行,可对他却是不行。”
一来,他并非什么怜香惜玉的主,他性子太多疑且敏感,避得太狠,离得太远,傲得太凶,都会适得其反。
况且凉了三日,时候也差不多了,再冷淡下去,便错过了她特地余留一步,用来修复关系的最佳时期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三翻推敲,四番揣测佐证,差不多也是摸准了这傲慢凤凰公子的属性了,他想必就是七煞之一的——疑之煞。
他性子多疑,且极度缺乏安全感,她离得近,他疑,他离得远,他则选择淡漠遗忘,曾有这么一句说,“维纳斯”在乐观主义者眼里是美丽的,在悲观主义者眼里是残疾的,在现实主义者眼里是美丽且残疾的。
若是让玖兰戚祈来批语“维纳斯”,他估计会觉得它残缺得不够美丽。
对于疑心病过重的人,想刷足好感分数,就必须先得到他的信任——但这何其困难。
即使她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都一直未被真正信任过,若非他暂时需要她的能力,身边又无可用之人,恐怕一早就将她双翼毁掉幽禁起来,最后对其能利慢慢利用殆尽,而不是选择以现在这种“友好”方式进行沟通。
当然,也不排除以后他将这么做。
所以,像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她不需要再陪他玩什么你猜我藏的游戏,而是尽可能地待在他的身边,让他慢慢熟悉她,适应她,最终信任上她。
在这其上,她得找出他成为“疑之煞”的根本原因,再“对症下药”。
走到敞开的门扉前,她礼节性地连敲三下房门,房内无人应声,虞子婴提步入内。
傍晚时分,上灯了,从两重玻璃里映出的那幅射着的黄黄的散光,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
玖兰戚祈背对着她,临于窗棂前,他此刻换下了那一身厚重华美繁藻的玄黄锦袍,而是穿上一身雪绸黄衫的冰绡深衣,夜色渐暮,窗外与窗内反晕出一片朦胧的暖意,透过这暖霭,在稍暗室内.又生成缕缕的明漪。
“伤药有用处吗?”
不问伤只问药,问伤太矫情,问药则避开了玖兰戚祈可能的尖酸刻薄反应。
静寂的空间内,虞子婴打破了沉默,率先出声。
玖兰祈戚像是这时才发现有人在身后,悠悠才流转过身来,那双能一乱春水般的雍容华美的紫罗兰眼睛,分明含着笑意,却又像是一把细长、锋利的钢钻一样刺人,看着虞子婴。
“现在倒是巴想来关心本侯,可这三日倒是躲得够彻底的,嗯?”他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似真似假地说着一番怪罪的话。
虞子婴那双子午黑夜般的眼瞳,被睫毛半掩遮着,深邃而乌黑。
一时也辨不透他此话意图,迟疑了一瞬,便只能按她所想所说。
“你不想见我,我便不出现。”
玖兰戚祈嘴角的笑意更深几分,但一双紫眸却变幻着奇异光泽:“那你现在出现又是为何?”
虞子婴这次倒是答得利索:“因为你想见我了。”
“哼,倒是懂得自作多情……”玖兰戚祈眯了眯眼睛,拂了拂衣袖,一头墨黑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
一双勾魂摄魄的泛紫色瑰丽眼眸,眼角微微上挑,如一株蝴蝶兰高雅而孤洁,朱唇轻抿,似笑非笑,他缓步漫走到虞子婴身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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