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来到乌成人营地洞穴,才一走进便涌来一股令难忍的恶臭。偏听已许久没有来这里巡查,竟不想这里的情况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心底不禁将大拐痛骂了一遍又一遍。
“早知如此,事前就应该让白约先来料理一下,这下可好,被人家瞧了个实在,真是丑死我也!”偏听注意到天输脸上一闪而过的凝重,心中当真是虚到了极点,他本想编造一个借口,让老天输暂避退一下。但看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此时老天输未必肯退,因此也就只得厚着脸皮硬抗了。
“都已经乱成了这副模样了,里面又还能怎么个乱法!”偏听略一咬牙,随道逮着一个在这看护的手下,急令他传白约过来收拾残局。
“贵军就是这么对待部下的吗?”天输眉角颤动,莹莹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总算天输及时的闭了闭眼睛,这才使得泪水没有破框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偏听对着看护乌成营地的手下大声呵斥道,“我不是让你们照顾好他们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他有意走得近了一些,背过身后的天输,眼睛里不停地闪着暗示。
这些看护乌成人的手下,都是偏听的心腹,他们哪一个不了解偏听,是以偏听这么一暗示,他们就立刻心领神会一般,一个个底下了脑袋,任由偏听破口指责,也是半天闪不出一个闷屁。
老天输自然不会被偏听这等小儿科的手段所蒙蔽,令他佩服的是,偏听居然还能表演得那么激情,心中顿时便生出一些不满:臭小子,你当我是傻蛋,没有你的意思,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
代表雅师琳的骑士见同胞受难,愤怒之情也是难以抑制,不过他可不敢出言得罪了偏听。毕竟就在刚才,与他一起来的同伴,就被偏听丢到了外面,被那些异族怪物撕成碎片。他的愤怒只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就被一股忧虑的情绪所包围。他担心天输要是与偏听撕破了脸,偏听也会这么对待他们,于是便焦急的出面圆场道:“偏听大人,不必过分苛责他们,我听说这些人曾欲反叛大人。而您却只让他们接受这样的惩罚,实是大大的便宜了他们,这也足以体现大人您的仁慈。”
天输闻言瞪了那个骑士一眼,示意这里哪里有他说话的份,但他也不否认那骑士所说的话,他害怕抑制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也就不敢继续往里面深入下去。转而催促偏听道:“还是快些准备些食物给他们吧,对面敌人可能就要发起攻击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算多。”
偏听一口应下,没过多久白约就带着几辆大车赶了过来,他见偏听身旁站着一个满是白发的老人,便猜那定是传闻中乌成国的天输将军,上前便是一拜:“老将军久等了,白约来迟还望老将军不要见怪。”
天输素来善于鉴识人才,他见白约布服破衣,行为看似朴素检点,但行藏间却涌动出不少的吞吐之欲,想来此人志向非凡,而又能内敛至深,却是一个不可小觑之人。又见白约不胖不瘦的身材,却又断不出他究竟是文是武;而瞧白约脸蛋,却是上阔下尖,这就让天输很不喜欢了,至少这样的人在他的印象里,十句话中很少能有一句是实话,并且就是那唯一一句实话,只怕还夹杂着一些许多铺张的虚掩。
“好一个狼狈为奸的帮凶,果然生得骨骼精奇!这个偏听本来已经够狡猾的了,再加上这样一个深而不漏的巨奸,正无疑是火上浇油,这些人若是日后到了我乌成国,果然是后患无穷。此番若是能够经过这一劫,今后还需处处提防才是!”天输痴痴看着白约,竟是有些出了神,若不是身旁的骑士及时提醒,只怕他可是要洋相大出了。
“这几车都是上好的粟米,快些煮烂给大伙儿喝下吧。”白约面露真挚,他平和的随处吩咐了一句,那些只要听到的手下,也都是不敢怠慢。他们找来烹煮的工具,用铲子草草的刮了几下锅底,便架起锅子倒入清水,这就准备熬制粟米饭。
随着炊烟冉起,锅子也渐渐地飘起一阵古怪的气味来。老天输虽知道粟米这种东西,但他却从来没有试过。他们乌成国人常以面包为主食,那些都是由小麦经过细致加工而做成的美味。乌成国国力雄厚,经济发达,粟米这东西若是到了乌成国,恐怕是连牲畜都不会吃的。更何况眼前的这些粟米,因为前些天大雨的缘故,到了此时已是有些发霉,煮到半熟之时霉味四起,竟不敢相信那是人吃的东西。
“您别见怪,我们这粟米就是这个味道,只要煮熟一定就没有问题,这个我们大家都已经尝试过了,吃了以后并没有什么不适。”白约慢条斯理的说着,镇定的样子竟让天输额角微微有些发麻。
“这都是些什么手下!”天输暗暗瞄了偏听一样,心底吃惊无比,他先前已经见过大拐这样的奇葩,而当又见到白约之时,他便像是戴了有色眼镜,愣是要将白约认定为衣冠禽兽。
那几锅粟米又煮了一会儿,只觉空气之中所弥漫的奇异味道越发浓烈,直逼得天输和他身旁的那个骑士,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好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可以食用了。”白约早就观察到了天输与骑士脸上厌恶的表情,为了显示科学性,他当先舀了一调羹。轻轻微笑之间,白约扬嘴便灌,谁想他才吃了一口,便像是抵受不住某种物质刺激,张嘴便是吐了一地。
老天输看得脸上浑然变色,此刻他再也不信这就是偏听等人平时的吃食,他恶心的捂着嘴巴,倒要看看这些骗子接下来想要如何蒙混自己。
“太烫了,太烫了!”白约使劲用手奋力地扇着自己的舌头,他不好意思的看了偏听一眼,像是在为自己办砸了事情而赔罪。
偏听则是对白约佩服的五体投地,偏听早也看穿了天输的疑虑,本指望白约调和一番,却不想越帮越忙。为使天输的疑虑不再加重,偏听亲自上前要了一大碗,咕咚咕咚的便喝下一碗,而后他扬起脑袋,悠长的打了一个饱嗝。伸起一个指头,赞道:“国真不错,我好久都没有这般畅怀了!”
天输亲见偏听吃了一碗,惊悚的同时,疑虑也顿时消了一半,他不敢相信偏听竟然吃得下这样的东西,惊叹的说道:“你们果真平时吃的就是这个?”
偏听故作乐观的点了点头,说道:“不瞒你说,这已经是军中最后的吃食了,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能够填饱肚子,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好的。”
天输默然噤声,也终于对偏听的“吝啬”有了更深一层理解:难怪他会如此对待我乌成子弟了,没想到他们自己的日子竟也过得如此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