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过,他拍了拍脑袋,想了半天,才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你不是北蛮族人,你是狄族人!”
那人没有反驳,只是无言地站在水中,头低下了一些,似乎想要藏起那张被人认出来的脸来。
“你躲也没有用,我想起来了,你曾经站在狄族首领身边参加过那牧哲大会,只不过那个时候你留着络腮胡子,看不太清长得什么样子,现在胡子剃了,才让我看了这么多天都没认出来!说,你不是狄族人吗?怎么会指挥北蛮族的骑兵?”薛进的部下大声吼道。
似乎他的话语起到了作用,那名狄族人终于抬起了头,眼睛之中布满了血丝,那赤红的颜色所蕴含的恨意和懊悔之情实在太重,看得对方不由打了个寒战。“你说那是北蛮族骑兵?……呵呵,那是北蛮族吗?你这个睁眼瞎!……他们不是愚昧的北蛮族人,他们是异族的族人!”
“异族?”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位跟随薛进很久的将领完全愣住了。异族人的军队不是已经被右贤王设计杀死了吗?异族的族人也都变成了北蛮族的奴隶,又怎么会是骑兵呢?而且他们穿的明明就不是狄族、夷族之类的服装,而是北蛮族的装扮啊……
他的脑袋还没有转过弯儿来,但是对面那名狄族将领却喊了出来,“没错,这一万人都是异族的族人,他们不是北蛮人,而是北蛮人的奴隶,他们本不该死的,却因为这个圈套死在了这里!那个该死的右贤王!”
他的话语说的有些颠三倒四,没有逻辑,可是还是让薛进的部下听出了一些问题,他连忙追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狄族将领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他之前禀报的时候还说过呢,这些骑兵看起来身体很虚弱,精神也很萎靡不振……仔细回忆起来这些骑兵的年龄似乎也偏大了一些,怎么看也都是一些老弱之人,确实不太像精锐的北蛮骑兵……
“怎么回事……”那狄族将领擦了把脸上的水珠,恶狠狠地说道:“异族的军队死于雪崩,我们这几十万人就都成了北蛮族的奴隶。我本是首领留在营寨里面看守的将领,也就被北蛮族俘虏,做了他们的奴隶。”
“本以为就算没有被他们宰了吃肉也要死于劳役,谁知道前些日子右贤王突然把我找了出来,说要给我们一条生路。他说让我带领着一万异族人冒充北蛮骑兵,去薛进营寨前叫阵,想办法把薛进的骑兵调出来,引得远远的,好让他使用调虎离山的计策,趁机杀入薛进营寨,全灭了这股敌人。”
“他说,如果事成,他就愿意放走这些充当诱饵的异族人,还愿意放走他们的家人亲属,所以我便同意了。右贤王命人挑了一万个有家眷牵扯的异族人来冒充骑兵,说是害怕我们直接跑了不做事,或者将他的计策告诉给薛进,所以我们也没有怀疑。本来没有牲畜和食物,就算被放走了也活不下去,所以这些天也就没有人敢私自逃走。”
“引诱了几天,你们最多冲进树林而已,没有接着往前追,我们也就没能完成任务。右贤王就又找了我,说让我今天跑的慢一点,把你们诱进这处山峡。他说着山峡狭窄,还九曲十八弯,一旦把你们诱进了这里,就算你们接到了薛进的求助之信打算回去相助,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倒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可是谁知道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竟然提前在上游筑了堤坝,蓄积了洪水,打算连我们这一万人一起杀死!那可是一万人啊,一万有家有口的族人啊!我怎么向他们的家小交代?!难道说都被我害死了吗?!”
那位狄族将领显然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可是他的对手却一阵阵的心寒。右贤王这计策太毒了,不但用计策诱使薛进的骑兵入了全套,又何尝不是以同样的手段把这些异族人诱进了洪水之中?什么选择有家有口的异族人,为了防止他们逃走?什么调虎离山,让他们诱走自己这些兵马?实际上都是为了让这些异族人放松警惕,麻痹大意,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这些人的性命!
呵……对于右贤王来说,奴隶都能杀来吃,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他可曾把这些异族人当成过人来看待?
……等等,这一万人都是些老弱的异族人冒充的,也就是说右贤王麾下的兵力完全没有受到损伤,还是三万左右的骑兵,可是薛进麾下却刚刚损失了两万大军。现在两方的兵力已经变成了三比一,那薛进还能支撑得住吗?
调虎离山……调虎离山!右贤王没有全部说假话,他是打算调虎离山来着!趁着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他完全可以率领全军去攻击薛进的大营,这样就算自己这两万人没有被洪水全灭,甚至能杀回去救援,也已经晚了!
右贤王竟然打算一战而胜,彻底消灭薛进的全部大军!而更可怕的是他麾下的两万士卒全军覆没,根本就没办法回援薛进!这个连环套,把他们都给坑进去了!
这位将领就算再怎么懊恼也没有用,他没办法把那两万骑兵再变回来,更没办法带领着他们回去援救,似乎一切情况都注定了薛进的势力将要被右贤王彻底毁灭掉了……
就在第二波的万人骑兵冲出薛进大营的时候,右贤王就大喜过望地打算出兵对付薛进了。这是对手难得虚弱的时候,只要派出所有人马一拥而上,那么薛进剩下的那一万兵马就注定要全军覆没了。
他激动地召集着将领,汇聚着北蛮族的全部人马,他要让所有的族人们好好看看,他还是那个神仙一般的右贤王,是能让上天庇佑北蛮族的新任大汗!他没有错,他无比正确,他会是大地上所有北蛮族人的信仰!
所以右贤王带领着刚刚汇集在一起的北蛮骑兵杀出了营寨,向着薛进扎营的地方冲杀而去。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薛进退敌称降的样子了,或许他还有机会一刀砍下薛进的头颅挂在营寨上空替整个北蛮族报仇。
听到右贤王全军出击,而且人数足足有三万人的消息,薛进不由的一慌。他知道自己中计了,也希望自己能安稳下来,想出对付敌人的方法,可是这么匆忙之间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召集所有族人,只要可以拉开角弓就都随我迎敌!”薛进下达着命令,可就连他自己都知道,他们能守住营寨,挡住右贤王的可能性接近于无。也要怪他当初处处进逼,把营寨扎得距离北蛮族太近了一些,就算他现在就开始整军待发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像薛进想的那样,他的命令刚刚传达下去,兵马们还没能汇集在一起呢,右贤王的大军已经杀到眼前了!这些人马可不是刚刚用来冒充的那些饿了一个冬天的奴隶们,他们可是强大的北蛮骑兵!
就算冬天缺乏食物,就算他们遭遇到薛进的步步紧逼,活得凄惨无比,可是只要有机会取得胜利,能够掠夺敌人的人口和牲畜,这些如同丧家犬一样的家伙就可以再次强大起来,像狼一样扑向对方,将对手撕咬得粉碎!
薛进曾经不把右贤王的防守水平放在眼里,却不知道自己安营扎寨的水平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而已。源自祖先的那种靖人的严谨扎寨方法早就被一代又一代的后人们摒弃了,他们从小长在草原,习惯了周围所有人对自己出身的大靖鄙夷万分,又怎么可能保留着靖人的传统呢?
就算薛进曾经看过几本靖朝的兵书,他内心深处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靖人,所以根本就没有好好学过如何防守。他已经被北蛮人的那一套洗脑了,认为只有进攻才是士兵应该做的事情,防守只不过是懦夫的想法,所以他的部族驻地防守水平比起右贤王来说没有强出多少,简直就是千疮百孔,一攻就破!
还没等他调集军队呢,席卷而来的北蛮骑兵已经冲破寨门向大寨内部杀来了。许多叛臣后裔还没来得及骑上马背,就被手握弯刀的北蛮人一刀砍倒。而一些已经骑上马背的将士却根本来不及组成什么阵型,松散的军阵很轻易就被北蛮骑兵分割成碎块,刀剑齐至,将这些分散的士卒们斩落马背。
这些北蛮骑兵本来人数就远远多于对手,心中更是憋着一股怒气,他们已经被薛进的部下们“骚/扰”了一个冬天了,处处忍耐,处处小心,憋屈得简直要忍无可忍了。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将自己的怒火完全发/泄/出来,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兵败如山倒,这句话绝对不是说着玩儿的。气势这个玩意虽然没人能够看得见,但是一旦有一个人决定逃走,其他的人也就会跟着逃亡,最后就如同滚雪球一样,逃亡的人数也会呈几何倍数的增加。
薛进彻底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