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领回去亲自教养才是。谁知这高门大户出身的人也有没被家里面教出来的,什么过庭训都当成了耳旁风,这脸面倒是有了,怕是比城墙的拐角还要厚,里外里装聋作哑的当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呢。”
她瞟了一眼碧纱橱,“你们家这位公子爷可是真真的难养,一年怕不得花掉上万两银子?我这府里面正经的爷们琏二爷花销还不如这位宝二爷的一半呢,这么贵重的亲戚我们这等穷人家可养不起了,还是快快领回去供着吧。”
邢夫人站在那里小声嘀咕了几句,说是小声嘀咕,整个院子的人都能听得见她的自言自语,“都是读书了之后当官的,那位林如海林大人还知道每年给自己女儿送五千两纹银贴补花销呢,这才叫真正有体面的人。可不像某些人啊,一文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半来用,把自己的儿子丢到别人家里来偏偏一两银子都不肯掏,却要别人像供着神佛一样供着他,这占便宜占的好啊,果然是有皮有脸的人家,难怪念了一辈子的书连个举人都没捞到呢。”
这位邢夫人是好话一句都不会说,难听的话一溜一溜的,这一串的组合拳狠狠地打在了贾政全家的脸面上,偏偏让他们无法辩解。
贾琏这时候已经惊呆了,他哪知道这位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继母还有这样的水平啊,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平日里最会说话的王熙凤也听的无话可说,站在贾琏身后惊诧地张着嘴,完全被与平日里的形象反差巨大的邢夫人给吓傻了。
贾赦眯起了眼睛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位续弦的夫人平日里的确是不着调了点,关键时候倒是表现很突出,总算没白娶一回。
邢夫人得了自家老爷的赞赏,心情一好又开始批驳起二房众人来,“说到争家产的事,你们二房还真有脸说话啊。祖宗的家业这么多年就攒下老库里面那么点儿银子,可是你们这一房倒好,养出个赔钱货的女儿,把整个祖宗家业败了个一干二净,还得卖铺子卖地往里填。我还想问一问呢,是不是你们觉得反正自己也捞不到多少,所以干脆全都败了出去,让大家谁也别想得到?还损人不利己啊!”
她头部昂起,两腿叉开,两手叉腰,骂人的架势就像把剪刀一样,“说起孝道来,你们二房可真是孝顺啊,先是生个二儿子克死了家中的老太爷,再就是孝期生子玷污了贾家的门风。老太爷临终前搭上一辈子的情面给你们二房求下来一个六品的主事职位,可是现在呢?二弟可真是个大能人,这些年来官是越做越小,现在都成了从九品了,再想降都没地方降了,再降就是看仓库的小吏了吧。你可真是光耀门楣啊,祖宗地下有知都得火冒三丈,恨不能气活过来。”
她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老太太之所以晕过去还不是被你们家的二少爷贾宝玉给克的,难怪你们口口声声要把宝玉给留下呢,这宝玉克人的本事这么厉害,把老太太和我们大房都给克死了,你们二房不就可以兵不血刃夺下全副的家产了?你们还真是好算计啊,别人想要学都学不会啊。”
邢夫人泼妇气场全开,王夫人完全不是对手。邢氏本身就是破落户出身,父亲早早的没了,她若不厉害一点儿还不得被外人和那两个兄弟给欺负死啊。过去没露出来是因为没有必要,现在用得上了她简直是所向披靡!
“你们要是不服气就往上面告啊,圣上他老人家金口玉言你们二房內纬不修,这等以儿子克母亲兄长的事情再闹出来,好二弟,你这个从九品的小官也就做到头了吧!”
邢夫人喘了一口气,算是告一段落了,可这些话语句句都扣到了点子上,让王夫人还口都还不了。
王夫人最大的依仗就是兄长王子腾,可是王子腾现在根本就不在京中,她最大的依仗没了,说话自然也就短了底气。她现在能攀扯的不过就是一口咬死大房气昏了老太太而已,可是这大房张口就说是宝玉克晕了老太太,如今这整个府宅都是大房的人,还不是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没得办法了,王夫人一咬牙祭出了最后的撒手锏,她本没有打算这么早就用出来的,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想用也不成了。她阴沉着脸说道:“我本是不想说的,这是你们大房逼的我,你们以为自己没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上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贾赦开始还不在意,可是一看王夫人那严肃的表情就觉得事情不太对,连忙一挥手赶走了院子里所有的仆人丫鬟,将二房的人带进了旁边一个宽敞的耳房里。
见整个房间只有大房的四人和二房的夫妻,没有一个外人在场。贾赦这才皱着眉说道:“王氏,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夫人冷哼一声,“我手里面可是攥着足以让你们抄家夺爵的把柄,现在你还要和我呛声吗?”
“你有什么把柄?”贾赦皱紧了眉头,这王夫人已经连弯儿也懒得拐了,语气也很有自信,看来是真的攥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却是什么呢?
王夫人眉毛一挑,言道:“我虽是个女流之辈,大字都不识几个,可是朝廷颁布的律法也是懂得一些的。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有位首辅大人是因为什么被免官抄家,全家发配边关的?因为‘取息过律’!”
她大概也不知道“取息过律”是哪几个字,所以虽然咬字非常狠,发音却有些含糊,“放印子钱倒是不违法的,可是利息过高就是夺爵免官,抄家发配的罪名了。不巧,前一段时日我找了你家的儿媳,我那好侄女王熙凤,合伙放了一笔印子钱来补贴家用,刚刚好超过了官家给出的利息……”
王夫人勾起了嘴角,好像胜券在握一般,压低嗓音说道:“这钱虽然是两家一起放出去的,可是那折子上盖的印记却是你们大房的,我那好侄女正是主犯,若是我将此事宣扬出去,我家老爷最多是丢官赔钱而已,你们大房全家却要抄家发配!我本来是不想一拍两散的,毕竟损人损己并不是好事,这是你们大房逼我的!既然你们不要我们家过得好,那么我们两家只得一起遭殃了!”
当年首辅被罢官夺爵是何等大事,贾赦虽然是个纨绔又怎会不知!印子钱的事本就有损阴德,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就是一场大祸啊!
现如今世家紧紧盯着他们贾府呢,就等着他们露出一点尾巴来,就要将他们往死里弄,可这大王氏小王氏竟然敢闹出这等事来,岂不是生怕他们全家死不了?!
还贾政不过是丢官赔钱?那楚家肯放过贾政吗?若只是皇帝论处还算好的,可要是世家咬死了不肯放,再闹出些其他事端来,就是要把他们全家往死路上逼啊!他们整个荣国府一脉就算是了账了,祖宗家业全数毁于一旦啊!
贾赦只觉得怒火上涌,眼前发黑,狠狠一巴掌落在了王夫人的脸上,把她扇得原地转了一圈滚倒在了地上。王夫人还没等叫喊出声,贾赦同样的一巴掌也打在了王熙凤的脸上,直把王熙凤也打了个跟头,正正好好压在躺在地上的王夫人身上,将她的声音给压了回去。
贾赦狠狠指着这两个毫无见识的王家妇,咬着牙逼出了一句话,“贾家若是亡了,也不用别人动手,我亲手掐死你们两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