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木柱高耸直立,顶上挂了个人头,面目全非,被人砸碎,其上被人射满箭,腐肉朽骨甚是可怖。
待周池羽看清人头,腹部骤起痉挛,差点吐出来,她勉强忍下来,脸色有些发白,隔了好半天,才敛目回头看向薛讳。
“不知殿下驾临,让殿下受惊了”,薛讳扭头看她,话里谦卑,嘴角却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笑,道:“那便是之前当众杖杀我营士兵的衔县知县薛番!”。
周池羽沉默不语,血腥的场景在脑海里,难以忘怀,她喜洁的怪癖犯了,只觉得恶心异常,袖中的手指不断磨蹭着,恨不得擦掉那让人难受的感觉。
此等乱贼心性残忍,苛待百姓,不怪乎,父皇宁肯以佯装招抚,落下出尔反尔的骂名,都要严惩乱贼,尽数诛杀。
五千庆州将士埋伏在衔县以南的皋山里,只需将乱贼以招抚之命,引去皋山,便可。
夏画从没见过此等画面,吓的脸色发青,下意识拽住了华衣的衣袖,华衣甩了甩,瞧见夏画可怜兮兮的表情,任她拉着,二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华玉的目光,面无表情的脸上,愈发阴沉了。
进到内城,薛嘲已出来相迎,身后是苏沐雪、于连等人,自周池羽的身影出现后,苏沐雪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周池羽淡淡扫她眼,见她发髻梳齐,衣衫微乱,眼眸盛辉如昔,只是脸色苍白了许多,想来也吃些苦。
“参见殿下!”,礼数还是要有的,苏沐雪、薛嘲、于连等人跪下行礼,身后将士见薛嘲跪下,也跟着跪了下来,只是歪歪扭扭的,敷衍了事。
周池羽眼皮低垂,两手拢袖,不紧不慢地走到众人前,短短几步稳实含威,脸色素然恬淡,气势竟毫不逊于这些在战场里厮杀的将士,一时令乱军的人皆是微怔。
周池羽朝着苏沐雪点了点头,语气疏离地问道,“苏大人可好?”,
苏沐雪抬头看她,脸上有些发急,带着担忧,似有千言万语,抿住了唇,没有吭声,表情模糊难辨,略干涩的说了句,“暂无大恙!”。
“殿下既见过苏大人了,不知皇上的诏书给薛某一视?”,薛嘲有些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周池羽脸色淡然的看向薛嘲,说,“皇上诏书,当于沣营将士前高声宣敕,乃彰天子浩威。本宫人既已在此,无可能会欺薛统领一言”。
“早迟都要宣敕,为何不敢此刻拿给统领?怕是有所蹊跷!反正我等都是死路一条,公主可便害了自己!”,薛讳在旁冷声说道,三角眼散发着狠光,他如今早已是生死置之度外,亡命之徒一个。
“薛统领可想让一众将士为你们今日所言,而悉数陪葬!”,周池羽脸色肃穆,沉声说道,“薛讳!退出去!”,薛嘲喝道,
薛讳愣了瞬,松开暗自制住苏沐雪的手,还顺势在她腰间摸了把,挑衅的看着苏沐雪,周池羽的眼眸沉了沉,幽深晦暗。
“殿下有所不知,薛飞、薛番,合谋削减沣营军饷,克扣军粮和军备,吾等奉命镇守边境,终日食不果腹,战死数百将士,而薛飞不允吾等退守沣州,还斩杀营中将士!吾等多年蒙负天家皇恩,乃有今日之位,岂会甘愿做此乱臣!”,薛嘲激动地说道,
周池羽顺手拉过了苏沐雪,把她护在身后,从怀中掏出裱金的圣旨,念道,“皇上亦知边军之苦,此次本宫奉旨前来宣敕招抚之谕,望薛统领能体念皇上一片仁慈之心,万莫再与朝廷作对”。
薛嘲眼神转了转,脑中思绪万千,带着疑惑,脸色始终凝重,试探地哼道,“吾等擅自退离衔县边境,占沣州,杀害朝廷命官!皇上轻易宣敕,莫非真是有假!殿下以为薛某是黄口小儿,信口骗我!”,
周池羽眼神凌厉,低声喝道,“皇恩浩荡!本宫乃金枝玉叶,千里赴此地,身处乱军之中,岂有信口骗你之事!苏大人将薛飞等官的名册送到朝廷,皇上大为震怒,户部尚书、侍郎皆削官流放,皇上为安抚乱军之心,寝食难安,亲自下诏,岂有天子手诏骗尔之事!”。
苏沐雪忽然开口,声音凉然而有力,“薛统领,昭宁公主乃大周长公主,深得皇上宠信,千里奔波而来,薛统领如何不能信她所言?”,
薛嘲望向于连,看他朝着自己点头,脸色青白变幻,咬了咬牙,高声道,“于连,传令下去,全营将士在点将台前集合!”,于连点头,往外走去。
周池羽收了诏书在怀里,朝苏沐雪望了眼,两人视线相对,苏沐雪疑虑、询问,周池羽淡然,但似乎两人都明白,皇上的旨意,这帮乱军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