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凉,草原上就变得萧瑟起来,望着成片成片的牧草由青变黄,乌隗部营中思乡之情泛滥,已经整整一年了,一年没与妻小团聚,在许多军士看来,都是极其难以忍受的事,因此当杨昊下令各军撤退时,各营竟像过年一样,现在根本不需要动员了,思想心切的军卒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行装,只待上面一声令下,就飞越千里关,回到自己温暖的窝里。
撤军的命令是秘密下达的,让人望而生畏的黑袍子又开始游弋在营中,监督各营有条不紊地撤退,谁要是在撤退途中搞出幺蛾子,绝对是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契丹人围城一年,除了靠卖水勒索了一点金银,几乎没得到任何好处,契丹人前脚一走,大石城里就进行了大肆的庆祝,庆祝盛宴持续了三天三夜。契丹人走了,附近的小部落又纷纷前来贸易,牛羊、蔬菜、酒,应有尽有,足以支撑这场盛大的庆祝晚宴。
克拉热以下诸位王公大臣们也摆出了与民同乐的姿态,他们走上街头和百姓举杯共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赞扬英勇无畏的守城将士,抨击邪恶的契丹人,能工巧匠用木头雕出加勒古杜、张伯中等人的塑像,举着它们游街,所到之处,百姓们用最轻蔑的方式对待这些塑像,向它们投掷臭鸡蛋,吐痰,泼尿。
庆祝活动到了第三天,主题调调悄然发生了改变,城主克拉热在一次集会上公开宣称,帮助他们保住城池的除了英勇无畏的城防卫士,还有远道而来的贵客。坚昆勇士。
第四天清晨,晴朗了半个月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冷风飕飕地穿街过巷,经过三天三夜的狂欢,整个城市都疲惫不堪了。清冷的早晨,除了一些习惯早起的老人以外,连最勤快的清道夫也不见了踪影,人们都在酣睡中,或许过午以后,街道上才会出现睡眼惺忪的人群。这个时候,克拉热的官邸却是一片紧张肃杀,今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阿热的特使那列耶夫就到了城中,他向阿热和阖城的军政官员宣布:
你们的盟友,伟大的坚昆可汗阿热已经率领着他战无不胜的黄鹰武士到了城外,请大石城的朋友早日告知契丹人屯驻何方,可汗和他的勇士将为你们剪除这一祸患。
这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契丹人早在半个月前就撤军南下了,这个时候去哪找契丹人决战?人们质疑的还不止是这个,城主不是说过他请的是天狼军吗?这些蓝眼睛、黄头发的坚昆从何而来?
克拉热不得不为此辩护,他斥责天狼军爽约,盛赞坚昆勇士的无私和豪迈,他为坚昆人辩护也是在为自己辩护,但他的辩护词即使是与他最亲近的都督陆蒙也不以为然。人们开始指责克拉热引狼入室,这将使大石城陷入另一场灾难之中。看起来这些坚昆既奸狡又野蛮,他们嘴里唱着高调,私底下却干着最恶毒的事:他们的大军刚刚抵达城下就夺去了城西的水源控制权,名曰保护。契丹人已经走了,要你们保护什么?
如果他们像契丹人那样控制了水源,大石城的命运不可避免地又将操弄在他们手心,人们在彷徨、愤懑之余,把怒火烧向克拉热也就不足为奇了。
到这天午后,城里的百姓中开始流传这样一个传说:城主克拉热引狼入室,那些碧眼、黄发的坚昆人不是请来的援军,他们是来趁火打劫的强盗。百姓们愤怒了,我们受的罪还不够吗?刚刚赶走一匹狼,如今又来了一头虎,永恒伟大的长生天,你何以待自己的子民如此心狠?我们是被您抛弃的化外之民吗?
人如果失去了对神的敬畏,那么他们就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自觉被神抛弃的大石城人,如今也抛弃了神,他们纷纷走出家门,举起刀枪向城主克拉热,向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贵族们,向待人如此不公的长生天发出了怒吼。
暴动从深夜开始,黎明时分被扑灭。
城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全城七分之一的百姓死于暴乱,五分之一的房屋化为灰烬,三分之一的士兵阵亡。
暴乱给了坚昆人以最好的借口,他们从子时开始涌进城,到黎明时城内的坚昆武士已经超过三万,大街小巷,到处都晃动着蓝眼睛、黄头发的影子,甚至连城主克拉热的府邸里也游荡着坚昆士兵。
克拉热已经成了傀儡,他的家成了阿热麾下大将冷漠柯的营盘,冷漠柯称呼他的母亲为阿娘,把他当作最亲密最亲密的兄弟,好兄弟之间有什么好东西就应该拿出来分享,克拉热收藏多年的葡萄酒成了冷漠柯杯中最爱,他那柄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宝刀就悬在了冷漠柯的腰带上,他费尽心思收罗的歌姬美人也被冷漠柯用条绳子栓着送到城外献给阿热,他的娇妻美妾也不得不奉献出来与义兄弟共享。
克拉热忍气吞声,希望坚昆人大肆劫掠一番后能把大石城还给自己,他自嘲地说,当年大唐皇帝为了平息安史之乱,也曾借助回鹘人,作为报答,皇帝答应长安城的子女玉帛随客人取用。大唐皇帝是天子,他能做到,我为何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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