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都嘴紧的很,什么都套不出来。困扰之余,他更觉得沈娡神秘又牵动人心了。
观里平时吃的都是后院内井水,沈娡听说观外不远处有一处清溪,里头的水乃是上等,烹茶煮汤都是极好的,便每天让白蝉去取一些回来自用。这日白蝉刚汲满水,突然溪边走来一位眉清目秀的侍童,亲热地替她接过水瓮。
“姐姐每天来打水,想必很辛苦吧?”
这侍童梳着环髻,穿着手工考究的衣服,言行举止也颇有教养,一看就是大家之奴。沈娡向来是不催着白蝉的,她也没什么顾忌,安心坐在石上和这个侍童说笑。
“下人的辛苦多了去,何止这一件呢。你是哪家的孩子?为何以前没有见过你?”
“我叫明松,是奉议郎家的仆人。”
明松是个非常能说会道的人,也极会察言观色,很快就把白蝉哄得心花怒放。再加上他长的也好,令人顿生爱怜之心,大多数女子都难以拒绝这样一个可爱的人儿。
“我与姐姐实在是投缘,若是不嫌弃,不如拜个干姐弟,常常走动。”不知不觉间,两人谈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眼看着不得不分离了。
“好呀。”
回去后,白蝉把此事和沈娡说了,沈娡笑:“恐怕这个人不止是要拜你做干姐姐呢。”白蝉亦是笑。
明松似乎极得主人宠爱,每天都能溜出来找白蝉,还总是送一些精巧但不昂贵的小礼物给她,譬如树根雕的小香盒,镶银的乌木梳子,女子用的桂花油等。白蝉先是推辞,实在辞不过,便回送一些自己缝制的香囊扇袋等小物件,对方也欣然接受。
两人来往了一小段日子后,明松终于开始打探沈娡的状况。
他哪知,白蝉这边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故作无意状把事先安排好的说辞泄给了他。
“啊呀,说到我们家小姐,那可真是个可怜人呢。”
“怎么说?”
“小姐的生母身份低微,连累着她也不被喜欢,整天被欺负。好容易有了门勉强过意的亲事,又因嫡母不忿,看不惯她嫁到清静人家去享福,硬逼着来这里养病,恐怕是要黄哩。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位小姐,若是一辈子葬送在这里,我今后又该怎么办呢,唉。”
明松劝慰了几句,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散了。
常之霖得了消息,便寻了一个和煦日子,用心打扮了一番,仅带着明松悄悄上了山。白蝉正坐在石头上等明松,却不料来了位这么光彩照人的男人,当下唬得不轻,连连退避,似是要走开。
常之霖和颜悦色地叫住了她,说:“我常听这孩子说结识了一位漂亮又伶俐的姐姐,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他亲切地同白蝉说话,问了她的年龄籍贯和家里人的情况,因为他实在温款体贴,令人如沐春风,再加上明松在一旁不断申明他家主人如何温柔待下,白蝉也渐渐不那么害怕了,最后越发放肆,什么话都与他说。
临了,常之霖给了白蝉一个五彩锦缝制而成的荷包:“一点小东西,你拿着去玩吧。能调/教出这样一个机灵的孩子,主人想必也相当出众呢。”
白蝉满口感激之言,一再谢恩。
常之霖走后,白蝉偷偷打开了荷包,里面竟然满是金豆子,把她给惊呆了。在沈府多年,很少收到这样的赏赐,原本以为除夕时拿到的银叶子便是顶贵重的,毕竟,又有几个人会拿金子赏素不相识的下人呢?
沈乐把她派给沈娡之时,她也曾暗自忧心过,不想得了这么一注意外之财。这段时间她暗自观察沈娡,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将来若是跟了她,未必会比原来差,不禁心里有了些底气。
即便有沈乐和观主的关系在,道姑们也算是尽力照顾,观中的伙食也不能算是养人。负责沈娡饮食的是偏厨的人,她们照管所有临时或者长期借住观内女客的三餐,每天都是些豆腐干面筋和青菜,再换花样也觉得淡而无味,令原本就不胖的沈娡更加消瘦,大有弱不胜衣之感。
这日沈娡正在抄写经卷,有人推门来送饭,却是个眼生的小道姑。待她放下食盒离去,白蝉揭开盖子后,才发觉今日饭食的不同之处。
菜肴样样精致不提,居然有甚为少见的红参汤,西域特产的黄羊腹,应季供圣的雍鱼,雪白的茯苓丝……这些都是珍贵的食物,都快越过京都沈府里的排场了。食盒旁边有一个盖着浅红色丝布的小竹篓,揭去丝布之后,只见里面放着数十种新鲜果子,譬如冰梨,鸡头果,红玉,晚丁香,平波等,皆是市面上难寻之物,甘美沃心。
白蝉咋舌不已:“这得要多少银两才能筹措得呢!”
“常家巨富,置办这些东西算不上什么。”沈娡说:“好东西还在后头呢。”
不出沈娡所料,除去每日送来的吃食,她所居住的屋子也渐渐变化起来。
出面的仍是观里的道姑,使人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然而依旧一步步出了格。香气袭人的屏风,出自名家之手的书画,古朴富含韵味的摆设器具,印着花纹的细线毯,难以细数。
凡是能想到的,常之霖都给沈娡送来了,而他本人却一直未曾出面,皆是假借观中人之手。白蝉收了他的金子,又见他如此铺张浪费,不好一点事也不做,就含蓄地问明松,是否需要她为俩人牵桥搭线。
“不急。”明松笑嘻嘻地说:“还请你撒个小谎。”
“什么谎?”
明松附耳说了几句,白蝉噗嗤一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