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视野里,城关之上一片红旗招展鼓角喧天,欢呼呐喊之声响彻云霄。
北伐大军的将士们也沸腾了,大声欢呼喜极而泣。
没有经历过远征的人,无法理解将士们此刻的喜悦与开怀。
薛绍骑在马上,面带微笑的慢慢走向长城城关。搭起手,他远远的眺看那些巍峨高大的峰火台。终于,他看到了一个区别于这片苍凉雄浑的独特身影。
隔着太远,薛绍看不清长城城关之上任何人的面目。但他知道,那肯定就是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穿了一身蓝色镶金的胡服男装,站在一处最高的烽火台上。绿的山峦青的城砖,一色土黄军服的唐军将士,将她映托得特别醒目和耀眼。她居高临下的看去,越过巍峨的青山城关与沸腾的万千人群,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没错,那一定是他。
只有他,才有资格一骑当先,身后立起六面耀眼的大红旗。只有他,能让十万男儿俯首听命,静如泰山之巍巍,动如烈火之劲猛。
上官婉儿恬静而温柔的微笑着,内心却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在翻腾。用“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来形容上官婉儿半点也不为过。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领悟到——何谓卓尔不凡,何谓英雄风流!
“但凡女子,谁能忍住不去爱你呢?”上官婉儿轻声的吟哦,“上官婉儿,却是最没资格的那一个……”
……
漠北,某个贫脊的小荒滩上。
薛楚玉跪在地上,对着一个石块堆成的小坟堆磕头。
约格罗的老遗孀没能熬过这个炎热的夏天,她死了。薛楚玉按照突厥人的丧葬风俗,用石头将她安葬。
磕完头之后,薛楚玉拔出小刀,割破了自己的左脸。鲜血顿时淋淋而下,薛楚玉扬起刀尖,让鲜血滴到了坟墓的石块上。
这是突厥人在贵族酋长的葬礼上,才会做的事情。
“我知道这样做,无法抵偿我对你们一家人作下的血海深仇。但我是大唐的将军,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薛楚玉跪在坟前,轻声自语,“如有来世,让我变作你们豢养的牛羊,吃我肉饮我血吧!”
说罢之后,薛楚玉站起了身来,“我要走了,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他伸手提起身边的一个大包袱,手上一沉,心里却也是微微的一沉。
包袱里面,装着他的铠甲。他永远也忘不了,约格罗家的老遗孀临终之前,说的那些话。
“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我们的儿子蒙厄巴。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你是唐朝的将军。老头子要把你捉去交给俟斤,我阻止了他。我对他说,不管你是唐军还是突厥军,你都是一个可怜的母亲|日夜思念的,征战在外的儿子。”
“于是我们脱下了你的铠甲,将它藏在了我们的羊圈草堆里。搬家的时候我将它一起带来了,就埋在我睡铺的下面。谢谢你能为我送终。你要快点回家,你的母亲一定在日夜盼望着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你的铠甲。”
说完这些,约格罗家的老遗孀就闭上了眼睛。
薛楚玉很久没有哭过了,但这一天他哭得很伤心。原因,他自己到现在都弄不太清楚。他只是觉得很想哭,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已故的母亲,她曾经也是一个草原人。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想着这些,薛楚玉情不自禁又红了眼圈。深吸一口气,他背起包袱并在身上套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掀盖起遮蔽头脸的斗蓬。
翻身骑上一匹老马,他快马扬鞭向北而去。
南方,本该是他唯一的方向。但薛楚玉最近打听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那是相隔了十几里的邻居小牧童告诉他的。小牧童说,有一个唐朝的将军投降了可汗,还要迎娶可汗的女儿成为突厥汗国的驸马。可汗其实没有女儿,他最大的儿子还不到十岁。那个女儿曾是可汗堂兄的女儿,那位堂兄战死沙场之后,可汗将他的女儿收作了养女。
听说那是一位极其漂亮的突厥女子,她有一双湖蓝色的大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十七岁妙龄。草原的勇士都爱慕着她,想要娶她。
薛楚玉追问那名唐朝将军的姓名,牧童却是说不出来。
于是薛楚玉想要亲自前去,探个究竟。
当年元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单于都护府官员,但他对大唐的边疆防备与内部虚实十分了解,由此祸害极深。不管这个即将成为突厥驸马的唐朝将军是谁,他的叛国投敌都必将成为大唐的巨大祸害。
“我会带他一起逃离漠北,回去见薛帅!”
“如果他不肯,那我就带上他的人头,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