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轻轻扯了扯银墨的衣袖,“那我们走吧!”
长街很热闹。
暖黄色的元宵灯笼随处可见,护城河上游河的船只鳞次栉比。
男女的调笑让这座城多了些烟火气,颇有一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错觉。
银墨性子寡淡惯了,不爱人多的地方,前十八年,他生长在阴暗的地方,是没有过过元宵节的。
他像一个闯入异世界的孩子,懵懂得有些不知所措!
前方有猜灯谜的环节,答对了可以送一个碗口那么大的元宵。
暮阳觉得很稀奇,拉着银墨过去。
“姑娘可是要猜灯谜?”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不断哈着气,有些老实巴交的窘迫。
暮阳指了指其中一个卡牌。
卡牌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守得云开见月明。”
小小的暮阳有些犯难。
老板笑眯眯抓过她手中的银子,“姑娘要不再重新选一个?二文银子就可以。”
暮阳从小荷包里掏出银子,银墨却摁住了她的手,阻止了暮阳掏钱的动作。
意识到不妥,他很快撤开手,轻声咳嗽一声,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了个漂亮的“森”字。
老板错愕一秒,随即尴尬笑开。
“这位公子好厉害,这小姑娘抽中的是最难的一个,今晚还没有人答出来过。”
他将那个白白胖胖的元宵取出去递给暮阳。
元宵的包装很精致,是用大红色的木盒装起来的,外面罩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
暮阳拿在手里,开心得不亦乐乎。
银墨身着白衣,脸上戴着个玄铁面具,他置身于热闹的人群里,就像一幅壁画,看起来赏心悦目得不得了。
暮阳瞧得有些痴了,当时还不理解这种行为叫做花痴,馋人家的脸。
银墨已经向前走了。
她怀里抱着元宵,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
“银墨,你好厉害!”
银墨只是虚虚看了这个兴高采烈的小姑娘一眼,便很快移开视线。
他声音不咸不淡的,“嗯。”
“你是不是除了这个字就不会说其他的了?”
他们相处,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从鼻尖挤出来一个“嗯。”
暮阳已经学会自我疗愈了。
“不过没关系,你替我赢了元宵,本小姐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
她小心翼翼捧着元宵。
“小时候我听阿娘说,除夕是团圆的日子,所以大人们总爱将元宵搓成圆球,意味着亲人之间的团聚。”
“嘿,这元宵好可爱。”
肥胖胖的,和暮阳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银墨微微侧头,视线扫在她眉开眼笑的眉眼上,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勾了勾。
长街上满满的甜腻香味儿,除夕有些冷,暮阳身着一件儿火红色的夹袄,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
不远处有家张记糖人儿,她平日里嘴馋会指使彩星偷跑出来帮她带两串。
这一年,京都城流行的,是兔头的糖人儿。
暮阳抱着元宵在货摊前停了下来。
老板还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笑着看向银墨。
“这位小相公,可是要给这小娘子买糖人儿?”
开年后,暮阳就十三岁了。
在她这个年纪,有的女孩子已经定了亲,拿了画下了聘了。
付菁华想多留她两年,上门有意向的不是被暮阳气走了就是被付菁华婉言拒绝了。
金童玉女站在街上,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银墨敛眸。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穷得连给这小姑娘买一串儿糖人的钱都没有。
他眼睑微微下垂,就听货摊上“嘭”地闷响。
小姑娘一脸豪气冲天,“老板,来两串。”
随后漫不经心解释,“方才你误会了,这是我府中的仆人。”
老板有些错愕。
“实在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仆人?
哪有长得这么矜贵的仆人?
但顾客就是上帝,他热火朝天的开火,很快,两个大大的兔子脑袋就成型了。
老板将糖人递给暮阳。
暮阳甜甜冲人家道谢,拿了糖人儿和银墨离开。
银墨因为方才的窘迫,脚步不自觉有些快。
暮阳在人群里叫住他。
“喂,你等等我。”
他扭头,就见小姑娘头顶的步摇砸在他心口的位置,手里举着个金灿灿的兔子脑袋,一眨不眨盯着他面具下的眼睛。
“呐呐呐,请你的。”
银墨眼神有些闪躲,并没有伸手接过来。
“喂,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是命令!”
他终于迟疑着接过。
“咬一口?”
暮阳认真的看着他。
或许是小姑娘的视线太过热切,他真的乖乖地放在嘴里。
一股奇异的味儿席卷舌尖。
他垂下眼睑。
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