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还在讨论雨水的危害,盛娇已经根据前世的记忆,按照简易的标识牌,往研究所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排低矮的平房时,他们看到了几乎占据了整条道路,衣衫褴褛,甚至赤身的普通人。
其中年轻男人居多,他们蜷缩在墙边,目光冷漠而警惕。
盛娇的视线落在那些平房上。
房屋的墙体已经有了渗水的痕迹,墨绿色的青苔依附在宽大的缝隙间,无声地享受雨水的滋润。
雨又开始下了。
盛娇目不斜视,耳边却再度响起了瓶瓶罐罐晃动和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盛娇脚步一顿,虽然早有预料大,但心中还是微沉。
能在末世爆发最初顺利逃出进入基地的幸存者,基本上都是身无分文——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运气和胆量,愿意带着那么多算得上是累赘的物资逃命,就算有,也不会多,否则早就因为物资的拖累死在路上了。
更别提路上消耗加上进入基地时需要上交的大部分物资,足以掏空幸存者的家底。
那这些瓶瓶罐罐是哪来的?
盛娇这么想着,听到谢韫停住,脚步又是一顿。
她转头。
落后她几步的人视线落在角落。
一个阿婆举着陶土罐,费力地给孙女喂着接来的雨水。
小姑娘衣裳破旧,眼睛半睁着,靠在墙边,像是生病了,看上去很虚弱,瘦弱的手指,却紧紧握着手瘦骨嶙峋的老人,像是渴极了,尽力地张着嘴。
但雨水还是刚倒出来一些就洒了,老人立刻顶住陶罐,不敢再让陶罐倾斜,扶着小女孩想把她推到雨里。
小姑娘头抬起来了。
但是雨水仍然顺着小女孩的口鼻掉下来,只有几滴滴了下来,没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坑。
其他人却已经争先恐后地扶着墙壁站起来仰头去接雨水了。
很快,这对婆孙却仍然被推搡着退到了角落里,小女孩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
无人驻足。
物质富足的时候,人类之间的生存层面的竞争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没见人人都是好人。
现在生存资源骤减,害怕自己的生存空间被挤占,被放弃的人类人性的本能再次得到了彰显:
雨已经下了这么久,婆孙俩却依然是饥渴难耐,手中的陶罐虽然没有被抢走,但是盛到的雨水肉眼可见得少得可怜。
足见旁人的冷漠。
但凡有人愿意让开,或者愿意帮这位阿婆举起陶罐,她们也不至于滴水未进,虚弱成这个样子。
旁人冷漠,她们不敢,求生的本能被生生压制,有了雨水也仍然面临渴死的地步。
这就是末世。
小女孩意识已经混沌了,争抢着盛水接水的普通人身后,老人一寸寸缩小,最后蜷缩在一起,像是一块古朴的,饱经风霜打磨的瘦石。
这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真正对这对婆孙做了什么。
却在无形之中,直接已经剥夺了她们活下去的权利。
他们不知道她们会死吗?
他们知道。
但他们还是做了。
可怕吗?
盛娇觉得心冷,也觉得讽刺。
因为她也曾经是被排挤,求生不得的人其中的一员。
这就是幸存下来末世人类。
这个世界或许值得拯救,值得尚且清醒的人反复自省,求索,但是值得他们付出的,一定不是千千万万以恶蚀心的人。
谢韫把矿泉水放在了老人面前了。
他们收集来的物资大部分都还留在阿虎的住处里,水却是已经分出去了的。
那一小半瓶,应该是他身上最后的水了。
雨逐渐大了,狂乱的人群似乎没有注意到谢韫的动作,但是却不断闪烁不断的视线落在那瓶矿泉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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