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作你的嫁妆。你收下赏赐便出府去了,不必去向公主谢恩了!”
金莺在阿顾身边伺候三年,得了四十贯赏嫁妆钱。在长安,这四十贯银钱足够普通平民家庭花销十年。金莺带着它们出嫁,可以预见一辈子宽绰福气。心中感激不已,跪在院中,朝着端静居的方向叩了三个头,诚心诚意道,“奴婢谢过公主恩典!”
太阳坠在西山之上,如同一颗鲜红的鸡子,公主府中浮动着漠漠暮色。阿顾沉寂在漠漠的暮色风景中,忽然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回过头来,看见公主柔和的脸庞。
“阿娘。”阿顾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娘和留儿分离半载,少看了那么多眼,如今想着日日在你身边,将你多看几眼补回来。怎么?”公主调笑道,“难道为娘的想念女儿,过来看看都不成?”
“怎么会?”阿顾咯咯笑,充满依恋,“女儿也想念阿娘呢!”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被暮色侵吞。公主府彻底陷入夜晚。公主看着阿顾略显寂寥的神情,问道,“留儿,你可是舍不得金莺么?”
“没有的事。”阿顾忙开口道,“金莺姐姐的梦想是归家,她日后能过的美满,是件挺好的事情。”顿了片刻,沉声道,“我只是突然有些伤感,觉得人世间离合无定数,纵然关系多么亲密,到了一定时候,终究是要散开的!”
“傻孩子,”公主忍不住发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人在一起是要修缘分的。阿娘和你分离七年,幸得阿娘在佛前诚心祈求,方能与你母女团圆。你和金莺前世缘分不够,所以只修得这世两年一处时光。可是这世上终究也有人是能伴你长长久久的,就比如……”望着女儿一笑,
“前些日子,阿娘认识了韦夫人。与韦夫人相谈甚欢。”
“韦夫人,”阿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疑道,“哪个韦夫人——?”“呀”,忽然惊呼一声,反应过来,脸上不由涨的通红。
公主说的韦夫人,便是谢弼的母亲韦氏。
谢弼乃是独子。自谢弼之父太子右卫率谢丰宾在西河之战中战死后,韦氏一人独自抚养独子谢弼,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谢弼对这位守寡持家的母亲敬重异常。
“阿娘,”阿顾面红过耳,又是羞赧又是带着一丝隐秘的欢喜,吃吃问道,“你怎么会……?”
“阿娘怎么了?”公主含笑望着女儿,伸手理顺阿顾风吹散乱的发鬓,“留儿,这些日子你虽不肯说出口,但但凡是谢郎将出现的地方,你的目光便总是追着那谢弼。你当阿娘瞧不出来么?你是阿娘唯一的女儿,阿娘只盼着将这世上一切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挺直腰肢,目光坚定,
“那谢弼既是你喜欢的,阿娘自然要为你争一争!”
阿顾望着公主柔和的神情,心中一恸,阿娘对自己的一片疼爱之情,自己一直是知道的。可是阿娘总是会无私的为自己考虑,总是不是的让自己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疼爱自己。“阿娘。”她猛的投入公主怀中,“你……不必如此。”公主虽然性情柔和,骨子里却是个骄傲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与顾鸣决裂之后永不回头。阿顾想着,公主与韦氏相交,若要成全自己的心愿,多半要折损骄傲性情,低头讨好,不由心中疼楚不已,“你是我的阿娘,是我最重要的人。若是要阿娘为我的事情受委屈,我宁愿,一辈子不要和谢弼在一处。”
“傻孩子,”公主目光抚慰着女儿,柔和微笑,“我怎么会委屈呢?阿娘只要心中想着你,便平安欢喜。更何况,”她顿了顿,瞧了瞧女儿,目光温柔嫣然,“阿娘的留儿生的这么美,是人都会喜欢你的。韦夫人自也是喜欢你的!”
阿顾在公主怀中抬头,一双荔枝眸水蒙蒙的,闪耀着希冀之光,“真的么?”
公主伸手刮了刮阿顾的鼻子,“当然是真的!”语音重重强调。
阿顾心中喜悦,重新靠在母亲怀中,“阿娘!”嘴角翘的高高的!
秋日高远,姬景淳策马在乐游原上奔驰,乐游原的草像金黄的缎子一样铺展在自己身下。长安城繁华热闹,集市天南地北,百姓安居乐业,她日日处身期间,却总是觉得有些憋气,只有这片广阔的草场方能让她浑身松快一些,犹如一只鸟儿在天空中自由飞翔,肆意的呼吸。
姬景淳奔驰良久,方勒缰绳停住坐骑。伸出袖子拭了拭额头渗滴的汗滴,仰颈啜饮黄铜奔马水壶中的凉水。
一只大雁在天空中飞过,昂颈高呼,发出一声“哟咿”声鸣。
少女从背后箭囊中抽出一支,搭在桐木弓弦之上,拉满弓弦,白羽箭向着天空中的大雁急射而去。
于此同时,乐游原的另一处,也有一支箭支如流星般迅疾的射出,带着呜呜的力道,向着天中大雁飞奔而去。
孤雁一声哀鸣,从半空中猛的坠落,划出一道哀鸣的弧线,远远的落在前方沼池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