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银元,王大江是一点都没敢往自己兜里揣,让厨房买完食材足足做了三大锅酸菜白肉,一锅出的苞米面大饼子更是贴满了三口大锅的锅壁,弄得整个放风场香气扑鼻。
此刻,一众死囚正蹲在放风场玩了命吃,四宝子一个人守着一口锅,剩下的五人一组,谁也不敢靠近。
“恨我么?”
放风场外的铁丝网旁边,许锐锋被王大江推着停在了四宝子那口锅旁边,他这么问了一句。
四宝子没抬头,一手拎头发,一手拎筷子,净从锅里翻肉往嘴里塞,抽空说了一嘴:“我整不过你。”
“知道我是谁了?”许锐锋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耍混道:“爱谁谁,我怵的是你这身衣服。”四宝子的目光依然能杀人,但已经明显没有了肢体行动。
王大江插了句嘴:“到了江湖上你也不行,这是咱北满的坐地炮,许爷。”
“哼。”
四宝子冷哼一声:“在北满我这见过一个坐地炮,姓屠,但是被我弄死了。”
又是个吃生肉的。
许锐锋抬头看向了天空,最近他好像很喜欢看天,那种广阔能让人心旷神怡。可他同样也讨厌这个时代,因为这个时代太难活了,你要不释放点野性,根本活不下去。
“吃饱了么?”
许锐锋说道:“吃饱了我让人给你剃头。”
此刻,放风场上的院门打开了,两排荷枪实弹的警察走了进去,一个个端着枪瞄好了死囚,才有一个战战兢兢的狱警拎着剪刀进入。
四宝子一抹嘴,用眼睛斜望着许锐锋,慢慢蹲在了狱警身下,将脑袋弹了出去。
许锐锋就在旁边问道:“还别说,你身上有点横肉。”
江湖人挂相,可这并不代表都不怕死,尤其是必死。这要是真是两个江湖人在什么场合下碰上了,到了拔刀相向的那一步,放心,没有一个嘴上认怂的,因为真动上手,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可许锐锋降服他的场合可不一样,老许手里拿的是枪,二拇手指头一动,他小命就没了,更何况这还是发生在已经宣判了死刑的情况下原本就时日无多,这种时候谁也别吹,若非心有所向,谁能意志坚强?
四宝子偏着头看了他一眼:“你以为给点小恩小惠,我就感激涕零了?”
“你别扭你的,该怎么恨我、怎么恨老郑,接着恨,只要不胡闹,有人来检查的时候把嘴闭死了,我保你一天一顿肉、洗一次热水澡,让你活的像个人。”
许锐锋扭回头喊道:“王大江,弄几身干净衣服,给他们都换换。”
王大江推着许锐锋的轮椅继续向前,一路上看着那些已经没了人样的囚犯:“许爷,您跟他们怎么还显上菩萨心肠了,这都是没钱没势家里人不管的,真要是家里有能耐的话,早弄出去了,这年月但凡家里有本事,谁跑这儿蹲号子来啊。”
他想的,全是让钱花的得有看得见的价值,而许锐锋想的,和他完全不一样。
记得闯荡江湖的时候,老许和一个开宝局的老江湖聊过,当时那位老江湖会在宝局门口设粥铺、备咸菜,许锐锋觉着多余就问了一嘴。
老江湖怎么回答?
特别简单。
宝局最重要的是什么?许锐锋答‘赢’。
老江湖摇头:“是稳定。”
“我们开宝局看似抽水赚钱,可实际上,积攒下的都是恨意,每一个输钱的都惦记琢磨你。那这时候怎么办呢?”
老许当时年轻,完全没有办法。
老江湖气定神闲说道:“让他吃饱。”
“光棍是不会有顾虑的,可你换一个四十岁左右,有家有孩子的再看看,几乎所有上了岁数的人做事都顾忌后果。”
“等这些人吃饱了,再给他们两个钱儿回家,虽然说这些人多数会把钱送回宝局上,但是,你无形中消除的,很可能是巨大隐患。”
老江湖神秘兮兮的说道:“知不知道江湖上什么最可怕?”
“最可怕的就是,当你身体好的时候,你根本感觉到任何危机感,可一旦危机感来了,想挽救便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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