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被关进了一所回忆的监牢,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越狱。
只有通过拉琴,才能暂时摆脱那些痛苦,即使手指按在琴弦上是刀割的疼痛,她也只能一直拉下去。
看着梵诗玲哭得撕心裂肺,筱乐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划过脸庞,滴在她的手指上。
“小徒弟。”哑哑地呼唤了一声,筱乐将梵诗玲轻轻拥抱在怀里,“既然让你那么难过,那就不要爱Kings了,你爱我可以吗?我不会让你难过。小诗,你爱我可以吗?只要你和Kings开心地在一起,我就没打算要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可是现在看着你受伤,我不能再隐藏对你的感情了。”
他的声音缓慢而郑重,就像是大提琴演奏的庄板。筱乐低头吻着她的发丝,吻着被泪水濡湿的睫毛,吻着她冰冷干燥的唇瓣。
温柔得像夏夜的微风,一不留神就被带去了心神。
“我从开始就喜欢你,第一次听你拉琴,我想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我不擅长喜欢一个人,我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就算如此,但我一定不会让你为我难过。”
梵诗玲怔怔地愣住了,眼泪也瞬间被止住。她的师父居然对她告白?!从一开始就喜欢她?!怎么可能!
大脑一片凌乱,就像堵住了浆糊,彻底不能思考。
满脑海都是筱乐说过的话,与裴昂流分开的悲痛似乎被挤到角落。
忘记是怎样再次入睡,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火烧一样疼痛,脑袋也灌铅般沉重,浑浑噩噩走出客厅,筱乐正在厨房做晚餐。
食物诱人的香味钻进鼻息,梵诗玲只觉得恐惧!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师父的料理是如何反/人类。
筱乐从厨房出来,手中捧着一碟西西里红虾意粉,看到梵诗玲,他漂亮的脸上带着十二万分温柔:“小诗,可以吃晚餐了,我特意为你做了意粉。”
走到梵诗玲身边,筱乐用叉子卷起意粉递到她唇边,“今天的红虾很鲜美,你快试试。”
宠溺的笑容,就算明知道是恶魔的引诱也毫不犹豫跳下去。
但梵诗玲却感到分外难过,眼泪又控制不住冒出来。
他才说过不会让她难过,可这个时候却又哄骗她吃这种反/人类的料理,到底算什么意思?!不就是明摆着要欺负她,要她难过吗?!
这算是什么喜欢?!
“不要让我吃你做的东西!就算全世界都没东西吃,我也不会吃你做的东西!我不要吃!为什么你就喜欢强迫人吃那些反/人类料理!”
梵诗玲狠狠地推开筱乐的手,筱乐一下子失去平衡,碟子“哐”一声摔在地上,拌有鲜红酱汁的意粉粘在地上,触目惊心。
筱乐诧异地怔了怔,但他依旧笑得很温柔,擦擦她的眼泪,漆黑的眼瞳包涵无限宠溺,“好,不吃。我打电话叫外卖,你想吃什么。”
那样的眼神,让梵诗玲感到莫名心痛。她局促地擦掉眼泪:“我不想吃东西,自己煮个面就好了。”
说完她径直走向厨房。
————
筱乐一直都觉得梵诗玲的体温有些不正常,没想到半夜居然发起高烧,他吓得六神无主,连忙将晕乎乎的梵诗玲送去医院,看完医生后又彻夜守在她床边。
接近中午,看到梵诗玲迷迷糊糊要醒来,筱乐连忙扶起她,垫了一个枕头让她靠得舒服点。
“睡那么久你也饿了,你医生说你要吃清淡的东西,这里有蔬菜粥,你先吃了再吃药吧。”筱乐打开保温瓶给梵诗玲盛了一碗粥,看她眼神中的不信任,筱乐浅笑着补充:“这不是我做的。”
梵诗玲的胃口并不好,吃了一点,吃过药又继续睡。因为身体忽冷忽热,连续两天她睡也睡不好,经常醒来。
不管是凌晨还是响午,每次醒来都能看见筱乐温柔的眼神,然后他就会送上一碗热腾腾的蔬菜粥。
被掏空的心仿佛也没那么疼痛了。
再一次醒来,没有看到筱乐,心底却被失落的巨浪淹没,当发现他只是趴在床边睡着,心情却又立即愉悦起来。
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起来。
那张漂亮的脸上有一半埋在床单上,露出来的半张在浓密的眼睫下挂着大大的,深青色的眼圈,看上去十分憔悴。
梵诗玲不由得心脏一紧,一阵难过涌出胸膛,眼眶默默湿润。
是因为照顾她,所以才那么憔悴的吧。
她从被窝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过筱乐的手指。
指骨修长的,手指肚上有一层非常厚的茧子。如此厚实的茧子,到底要坚持练琴多少年才能累积出来。原来他的演奏能如此出神入化,除了天赋以外,还有更加重要的原因。
忽地,摸到他手指上一道坑洼,梵诗玲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是一道细长的伤口,还是新的伤。不是说要好好保护手指的吗,他怎么会让自己受伤?!
正当梵诗玲诧异之际,筱乐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要醒来。梵诗玲立即把手缩回被子里,连忙装睡。
筱乐没意识到梵诗玲曾经醒来过,探了探她的体温,附身吻在她额头上然后收拾东西离开卧室。异样的滋味在心头荡漾。
拿出手机拨打裴昂流的号码,从之前的响几声挂断,到现在直接提示已经关机。
即使是预料中的事,梵诗玲还是难过得鼻子发酸。
师父……她的师父……如果一开始喜欢的是他,现在就不会那么难过吧,好像被挖走了心脏一样。
一直都无法再入睡,梵诗玲干脆起床走到客厅去。
浓郁的粥香弥漫在整个客厅,这种香味和她每次醒来吃的粥的香味一模一样!好奇地向厨房望一眼,居然是筱乐在煮粥!
少年氤氲在迷茫的雾气中,他用大勺子小心翼翼地将煲里的粥装进保温瓶里面,被烫到了还坚持不松手,直到将粥放进保温瓶才难受地捏住耳朵。
“师父……”
身后传来一个喑哑的声音,筱乐的神经瞬间绷紧,僵硬地转过头,勉强笑着:“醒了?身体舒服点了吗?”
梵诗玲却问非所答:“我吃的粥是你煮的吧。”是陈述而不是疑问,喉咙哽了哽,她又说,“为什么说不是你做的?”
“告诉你是我做的话,你一定不吃吧,你一直都觉得吃我做的东西生不如死。”筱乐落寞地垂下眼睑,走上前疼惜地揉弄她的发丝。
他那个浅淡的笑容,让人心疼到骨子里。梵诗玲的眼泪不受控制“唰唰”往下掉,是说不出的感动。
他总是默默地对她好,总是贴心地为她做各种事,却又装作若无其事,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底。
从一开始,一开始就这样!教她拉琴,设计机会让她和爸爸坦白,被为难的时候又替她解围,甚至她要讨好裴昂流,他也尽心帮忙。
而原因是因为喜欢她。他不需要她也喜欢他,他甚至不需要她知道他喜欢她。
对她告白,是她被抛弃,撕心裂肺的时候。不是乘虚而入,而是试图用爱去温暖她疼痛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