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的公共粮仓而已,合作社成员的余粮会存在那儿。真正的义仓啊,比那家伙大得多了,是在县城那边的。”
然后周二壮就和李安乐聊起了义仓。朝廷在县城里面和外围地带设置了几处义仓,这些义仓储存的各种粮食都是由大唐朝廷收购的,地方官府获得朝廷拨款,以略高于市场粮价的收购价,向农户采购粮食,囤积在义仓内,作为战略储备,以备不时之需。于是乎,农民得到铜钱或者飞钱票据,可以去当地的铁匠铺订购铁质农具,或者,去采购由神机局的制造业部门生产的优质农具。像是钉耙、铁锄、铁锹、铁镐、曲辕犁、耧车、手摇式螺旋抽水机等等的农业用具,若由农业合作社去统筹采购神机局出品的农具,那么采购价格可以至少降低一半!
说白了,更公平的税收政策,还有优惠政策,促使这些农户组成农业合作社,而且一般以20户到50户为一个合作社。
此外,周二壮还说了,咱们农户人家若还有闲钱啊,还可以到草市采购一些生活物品之类的商品。他觉得官府经营的摊位比较好,毕竟可以买到官府衙门出产的优质商品,像是买碗、杯子、筷子、勺子、拖把、扫帚、酱油、豆油等等。当然,草市不光是有官府的摊位,还有其他商人的摊位,种类也很丰富啊,像是花椒、茱萸之类的辛辣香料,也是从商贩摊点买的。咱们观北乡的草市上,还可以见到一些卖菜、卖果子、卖面食的,甚至卖耕牛的。至于家具,村民们往往会选择找匠户定做,毕竟家具往往得到县城里买,比较麻烦。
在聊天过程中,李安乐也提了一些问题,而周二壮也不愧是一位健谈的壮汉,尽量用自己的粗糙白话讲给客人听,也没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惹得姚七娘时不时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给他递一碗水。不过周二壮所说的某些官府衙门,其实只是在村民眼里是衙门,但李安乐明白,周二壮所言的“官府摊位”,其实是她和李康宁共掌六成股份的“工商联合-体”摆下的摊点,而周二壮所说的“官府衙门”其实就是神机局。
“哦对了,话说回来啊,刚才是你说的,你们家的赋税压力算是比往年降低了,可是,你没提布料的事儿啊。难不成,这牛头村都不用缴纳绢布或者麻布了?”李安乐又提出了个刚才周二壮没有陈述到的细节。
“哈哈,不必担心,不必担心!”周二壮摆了摆手,“小娘子你有所不知,根据朝廷的新政,凡是在朝廷所拥有的农业土地上,每年要缴纳布料也只是桑麻种植得多的地方的事情,甚至交一定数额的麻丝、蚕丝也行,毕竟那些桑麻遍地的村庄才是比较精通此道的。至于我们这儿没怎么种植桑麻的,就不必管绢布麻布的事情咯!”
“原来如此,”李安乐掐了掐手指,眼珠子转溜了一圈,“其实,朝廷的意图应该是让农业的分工更加专业化。”
“诶——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专业化!俺刚刚一直没想起来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情况,哎,当时咱们的乡正老大爷就是这么给大伙儿说的,要专业化。诶对了,大秀这姑娘要嫁的那个夫家,他的村里桑麻种植颇多,织布也比较专业。据说啊,最近他们村还学习了如何用白叠子纺织衣物嘞,挺厉害的。”
“那么,他们村上缴布匹也是按照田亩来算么?”李安乐问道。
“这我就不太晓得了。不过看大秀的未婚夫婿送的彩礼,我估计他们的缴税负担挺小的。”周二壮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嗯,听周二壮你谈了这么多,本姑娘今天也是长见识了,我不像四郎,天天都是国事民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现在看来,你似乎对朝廷的政策还算满意咯?”
听到这个问题后,周二壮倒是一脸正色了,“李三娘子,俺这么说吧,其实,不管朝廷出了什么新政策,俺们这样的平凡百姓满不满意也没用,俺们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比如俺啦,俺现在只图咱一家人能够安稳活着,能吃饱,能穿暖,能够家有余粮,能有点彩礼给孩儿们找结婚对象,还能送孩子到乡里的私塾念点书,识点字,就好了。”
一向比较寡言的周大壮这时也说了:“朝廷为我们小老百姓做了好事,我们是长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我当过兵,打过仗,如今回家乡务农,感触颇多。自从圣人还是太子的时候,开始监国的日子算起,这几年过去了,现在的大唐和以前比,气质上似乎不同了。我能感觉到,朝廷这几年不断地试图给百姓减轻负担,许多穷人得到官府的帮助,其实老实说咱们家也算比较殷实了,真正穷苦的比咱们家条件要恶劣多了。”
这时李安乐就顺势一问:“华州的官员貌似还算凑合吧?我听说华州的别驾整天忙活得头都白了,还经常组织人手兴修了许多水利设施和灌溉设施,比如水力大翻车之类的,是这样?”
“咱们的华州别驾的头发白了没有,咱们不晓得,但姑娘你说的其他事情是真的。另外,咱们的县令,确实头变白了不少。”
“噗嗤!有点意思。”李安乐捂嘴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顾三娘插话进来:“我突然想起来了,听他们那的人说了,应该是按照丝或者麻的产量来算的,好像是......好像是每年产量的二十分之一上交给国家,而且像粮税一样要分两个季节征收。”
“你咋听说的?”周大壮问。
“好几天前我刚去他们村买绣花线,就听说了啊。”
“嘿哟,老婆你还好意思讲,那天你居然跑那么远买绣花线,晚上回来得太晚!那天可危险了,还好那天我跟几个邻居牵两条土狗去村口找你,你当时没发现你身后远处有两头野狼跟着啊!”周大壮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啊?!你们村这里附近还有野狼出没?”李安乐大惊。
周大壮这就感慨了:“哎,何止是我们村附近,又何止是我们乡附近呐!其实整个华阴县都有野狼出没,只是这些年头比较少见了而已。而且,除了有野狼出没,晚上村外还有野猪,这些畜生喜欢夜间活动,若有不慎还会闯进村子里。要知道,每个月县令都会组织乡民,奋力捕杀野狼和野猪,好几年下来,到现在,野狼、野猪还没绝迹。所以现在啊,若夜晚孤身一人在村外活动,还手无寸铁,是大忌啊,随时性命不保。”
这时,村外隐隐传来一声狼嚎。
周二壮这就叹了口气:“得了,大哥刚说啥啥就来。哎,所以啊,家家户户都有养狗,算是预警措施。对了,几位客人不嫌弃的话,就留宿一晚吧,夜晚村外危险。”
李安乐稍微想了想,右手紧握成拳,对旁边的自家老弟轻踢了一脚。
“阿弟,咱们有事要做了。”
“啊?老姐你等等,我还没写完,就差一点了哈。”
“写个p啊,你直接给她一本菜谱不就完了吗,我身上就有一本。呃,等等......”李安乐转头看向周大秀,“周大秀你识字吗?”
“呃......大概能认个一千多字吧,上过四年乡学。”
“至少能看懂这些吗?”李安乐掏出一个小本子,给她瞧。
“哇!好多是简写的啊,没啥生僻字,算是看得懂。”
“好吧,那送给你了。”
安乐此言一出,周大秀就非常开心了,连忙给李安乐道谢。她的几个长辈也向李安乐表示谢意。这时候李康宁也写好了,也就一同交给她了。
随后,李安乐对周二壮一家人作揖行礼:“好了,我和我家四郎多谢各位热情招待,我们就不多叨扰各位了,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你们就不必送了。”
周二壮、周大壮、姚七娘、顾三娘这下都着急了,姚七娘劝谏道:“唉呀,李三娘,李四郎,这天已经黑了,这荒郊野外的危险啊。你们是我们家的客人,说什么我们也不能让你们白白遇险啊。”
但李安乐和李康宁都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提起佩剑直接出了屋门,一个箭步登上马车。整个过程太快,快到姚七娘话音未落就已经结束了。
汐芷朝他们解释:“各位不必多虑,我们家三娘和四郎的武艺远比我们姐妹俩厉害,野狼野猪对他俩来说只是纯粹的猎物。”
“除了经商致富,他们姐弟俩也是侠客。”汐言也顺势补了一嘴。
挽留不成,周二壮一家人也就不阻止了。很快,汐芷和汐言就整备好了马车,四轮马车稳稳地开出这户人家的院落大门口。
马车刚走出大门口没多远,屋里头的顾三娘就冲出屋门大喊:“李三娘子,别急着走啊,你们的豆油酱油还落在这啊!”
“送给你们了!当饯别礼!”李安乐探出车门,回头喊了这么一句,然后就钻回车内了。
随后马车加速前进,顾三娘追不上马车,只好回屋子里了。
马车很快驶出了村子,来到官道上。远离了村民的聚落,旷野的深夜果然异常宁静,同时,也潜伏着大自然的恶意——官道两侧附近,就有两只野狼盯上了马车,不过它们没有采取行动的意思,而是留了一只跟踪马车,另一只去叫同伴来。
“附近1100米范围内有五只野狼,两只野猪,你也感应到了吧?”李安乐一边说,一边抽出一米二佩剑。
李康宁点了点头:“嗯,感应到了,啧啧,真让我们撞上狼群了啊。我估计前面远处的树林里就有狼窝,要不要试试?”
“乐意奉陪。”安乐就在康宁耳垂旁轻声回答。
然后,没等汐芷和汐言反应过来,李安乐和李康宁就冲出了车门。
“啊?!圣人!殿下!”汐芷和汐言皆大惊,也急切地喊出声。
“你们俩守在这!”李康宁命令道。
然后,只见安乐和康宁几个箭步就蹿出三四十米,一溜烟没影了。汐芷、汐言于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命令,另一方面,马车全力开动也追不上他们,所以也就只好守在这了。
然后......十几分钟后,两人回到马车所在的位置,李安乐拖着十二只捆一起的野狼,李康宁则拖着三只野猪,也是捆一起的。这些猎物无一例外,都被一剑爆头一击夺命。
“猎物比我们预想的多啊。”李安乐丝毫不在意身上沾染的血腥味,轻松惬意地说道,“还逮着个狼窝了,这下子,观北乡的野狼问题应该是解决了。”
“可问题是,在全国范围内,又有多少民众面临这些山林野兽的威胁呢?让我们去一个个地砍杀,肯定不现实的。”李康宁露出忧心忡忡的脸色。
“哎,长安洛阳虽然是安全,但是,全国范围内,老百姓的安全问题是必须让朝中官员正视的!康宁也你注意到了吧,每年地方上都有关于治理虎患的奏表。”
“嗯,不如,我们回去再议吧。”
“好。”
“不过,要不要路上顺便吃烧烤呢?这些猎物不用也是白不用啊。”
“然而车太小了啊,你确定装车里?”
“让车拖着呗!”
夜幕深深,月上三更,这辆四轮马车往长安驶去,还拖着十几具无头的动物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