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要杀就杀,天大罪责,忠嗣一身承担。要想让忠嗣与你等一起陷害太子,白如做梦!”
审了几天,王忠嗣抵死不认。到后来,他在堂上闭目养神,不发一言。杨钊无奈,到明皇面前禀报,说王忠嗣已经招供,数年前就与太子议定,单等时机一到,率大军进逼长安,逼宫明皇退位,拥立太子南面称帝。
明皇有些半信半疑:“太子居于深宫,每天早晚来寝殿参见问安,随朕上朝下朝,哪得机会与外臣同谋?”
“王忠嗣亲口招认,微臣不敢瞒哄陛下。”
明皇思虑一阵,说道:“朕还是想见他一面。他父亲为国捐躯,死得壮烈,朕命人带他进宫时,他才九岁,思念亡父,每天号哭不已,朕多次安抚,他才渐渐平息下来,长大之后,口不善言谈却勇猛刚毅,每到阵前,从不落于人后。开元二十一年随萧嵩出征,率铁骑一队,冲入吐蕃阵中,杀敌数千,截获牛羊数万。萧嵩上疏,夸奖他是天生的战将。朕不但重用他,还想把他留给太子,日后太子继位,也需一名猛将镇守北疆。可惜呀,他竟然自断前程!”
杨钊心虚,唯恐明皇真的要亲见王忠嗣:“微臣恳请陛下,千万不能面见王忠嗣。”
“为什么?”
“陛下亲见王忠嗣,就是信不过御史台和门下省中书省众人。我等也不敢再审他,还是交给陛下裁夺吧。”
明皇摇摇头:“朕算是他的义父,依律应该回避。还是你们审吧,朕不见他了。与太子同谋,妄图拥立太子这条罪名分明有假。他在边关,太子在深宫,两人数年不曾见面,怎么会谋于密室,谋逆篡位?这个且不说它了,沮扰军机,致使石堡城一战失利的罪名却是逃不掉的,你们就按这个,治他的罪吧。”
贻误军机也是大罪,足以要了王忠嗣的命,杨钊不禁心中狂喜,低声应道:“微臣遵旨。”
王忠嗣陷身囹圄,河西、陇右无人节制。明皇亲自遴选将领,任命哥舒翰为陇右节度使,并召他进京面君。哥舒翰为王忠嗣手下大将,能征惯战,屡破吐蕃。被提拔为右武员外将军。临行之前,部属们对他说:“大夫遭不白之冤,将军此去,多带些金帛在身上,说不定能买王公一条活路。”
“不然,”哥舒翰正色道:“如果天下还有公道,王公自然不会被冤枉判罪。如果公道无存,再多的金帛,又有什么用处呢!”
到了长安,哥舒翰才听说王忠嗣因为沮扰贻误军机,已经被判了死罪。哥舒翰心中惨然,见到明皇,别的不说,开口就为王忠嗣鸣不平:“陛下,王公冤比天大,请陛下明察!”
“御史台、中书省和门下省三堂会审,怎么会冤枉了他?石堡城之战因他之故而遭大败,这不是众人编造出来的吧?”
“陛下,王将军有他的计较,为大将者,不注重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不争一朝一夕打下城池,而应相机而行,随机而动,以小的代价获取大的胜算。石堡城内吐蕃虽然屡屡出来作乱,但是,王公率我等筑建的城堡足以挡住他们深入河湟,袭扰百姓。因此,王公才不肯以数万人的死伤为代价而去硬攻石堡城。”
“那就是朕错了么?”
“陛下为天下计,也无错。”
“照你这么说,谁都无错,谁都有理?”
“陛下和王公都是为江山为黎民,因此,并无对错之说。”
“他既奉了旨,就应该全力以赴助力董延光,而不是使阴招迟滞战机。”
“如果不是王公迟滞,死伤的将士可能更多。”
明皇目视哥舒翰良久:“哥舒将军,是谁让你来为王忠嗣说项?”
“是微臣自己,还有河西、陇右的十几万将士和众多百姓。”
明皇摇摇头:“再多的人为他说项也无用,罪已定了,而且罪不容恕,朕就是想要饶恕他,国家法纪也饶不过他。你不要再说了,去吧。”
明皇起身欲离开。哥舒翰不顾一切,抢前几步,走到明皇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趴在地上放声痛哭:“陛下,微臣愿以自家官职,换取王公一命,请陛下恩准!”
哥舒翰的举动倒把明皇吓了一跳。他的眼圈也红了:“唉,朕何尝又舍得杀他?!这几日,一闭上眼,就看见他父亲王海宾跪在朕的面前,遍身血污,哀哀痛哭。他死于武阶之战,死在吐蕃人的刀下,遗体血肉模糊,成了一个血人。身后只余王训一子,朕接他进宫,为他改名忠嗣,就是希望他承继父业,做我大唐的卫青霍去病,谁知道他——”
哥舒翰哽咽地说:“陛下,微臣斗胆进一言:王公在河湟一带,深得军心民心拥戴,杀了王公,必定令河湟军民寒心。”
明皇伫立在殿中,久久不出声气,后来,他缓缓地说:“爱卿请平身,朕纳了你的忠言,饶他不死,降职任用吧。”他俯身亲手扶起了哥舒翰:“哥舒将军,石堡城终是朕最大的心病,朕寄厚望于你,将来,从吐蕃人手里夺回石堡城,朕归天时,眼睛就能闭上了。”
哥舒翰踟躇一阵,答道:“请陛下宽心,终有一天,微臣一定收复石堡城,了却陛下心愿。”
明皇笑了,拍拍哥舒翰的肩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王忠嗣被贬为汉阳太守,远离了戎马征战,远离了边塞烽烟,心情郁闷难平,天宝八年,死在了任所,一代名将,就此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