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实话朝妄一直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千江,无论忍辱负重或者卧薪尝胆,甚至于后来不得不把千江推到风口浪尖上,也都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直到若干年后,他也走到了黄泉边上才发觉到自己所做的事到底是错的有多离谱。
碧落黄泉处总是有不少的灯,一盏一盏都是由着路过的鬼灵拿着家人烧的灯来走的,毕竟这里太过黑暗,若是没有灯的话,很容易会栽倒摔倒或者崴了脚。
风燃万盏灯。
然后朝妄就感觉自己这几天里,夜夜做梦夜夜噩梦。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或许……他就已经死了。
按理来说鬼是不会做梦的,可是他一闭上眼就是梦,一梦便是一生。
有时候是铺天盖地的雾气,他走不过去却也躲不过去,看不清却也闭不上眼睛。有时候梦里是一片茫茫雾雨,简单的抄手游廊和水榭楼台只因了一个千江就日日欢声。
有时候是彩色的。
有时候是白色的。
一切都毫不意外的停在最后的血色中……
如是结局。
今天的这梦里面依旧一片浓雾。
浓雾缓缓缠上他的身子,然后蒙上了他的眼睛,大雾遮眼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雾气终于是松开了他的眼睛。
浓雾中,他隐隐的看到有一女子站在迷雾尽头,她握着一把长剑,此时缓步自雾中走来。暗香浮动,灯影恍恍僮僮,迤逦了这百年的业障。
头上的花开的热闹,一簇一簇堆放在枝头,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白色的衰败的落花。他背着剑走过,不染一尘的白衣也染了这一路的花香。
这是在梦里。
也是在黄泉。
这花理应是彼岸花曼珠沙华才对,可这里的落花……
他蹲下什来捏起一朵。
这花分明是玉兰花。
朝妄想叫住她,可是抿起唇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
于是他只能叫:“喂喂喂,前面封了路了,那是阎王老子的地,你就别凑热闹啦。”
他从来不曾这么说话。
向来说话也会说的波澜不惊且闲适淡淡。
内敛沉稳。
可今天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白衣女子没有停下步子,甚至连片刻失神也未曾有。
朝妄伸手想抓住他,可是她就像天上星辰,可看不可触。
那人居然在他眼前散了。
支离破碎化作点点萤火,再无踪迹可循。
此时,起更人缓慢沉重的声音响起:
“都别停,停了入不了生死门,入不了生死门无法真的跨越生死看透轮回啊,小心变成孤魂野鬼凄苦永生……”
朝妄故作无奈的耸肩。
撞了撞起更人的肩膀,声音却像是裹了层蜜:“我说你啊,天天都这么吵,哭丧着脸好像谁欠你钱似的,你就不能打起精神来?”
起更人愣了下:“死人的事难不成还要欢欢喜喜?”
“那可不是?”朝妄抿起嘴笑,他难得会这么笑,而一旦这么笑了,便会露出小小的虎牙来,显得有几分的可爱,“下次来你就打鼓敲锣着来,他们会以为你转性了,心里惊惧不已,当然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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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起更人对着损人不利己的办法嗤之以鼻:“那我怎么没吓着你,如果这个办法真的有用的话,你怎么还不去投胎?”
“我?我要等人哪,我跟她有诺在身。”
“天天苦大仇深的等人,你一个刚好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少年年纪哪来那么多诺可践?”
“这……还偏偏有一个。”
“……随你去吧。”
朝妄双臂环胸看着起更人赶了一群鬼灵回去,又哼起小曲来。
眼底的黯然无人可窥见。
是啊,旧诺怎践。
虽然只是他一人的诺。
朝妄骂骂咧咧说也没人给自己烧纸烧灯,害得自己死了也没东西吃,也没灯来照明,害得他已经走了一段路而已就摔了三次了,其中还有一次一脚就踩在了一个骷颅头上。
他差点叫出声。
后来想了想,他自己也是个鬼,好像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一转眼,他却是又看到那浓雾里走来的人。
她的白衣清朗出尘,她的长剑剑镂霜花。
朝妄不由得屏气凝神,直到女子手里握着剑哼着小曲最后缓缓停在自己面前,朝妄才终于是看清了她的脸。
像是一眼万年。
业火燃烧殆尽,女子也终于摆脱了那业障从最深处的地狱走出。
光阴书未曾写下她,这世间就真的不曾有过她似的。
朝妄呼吸一烫,竟是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喉间哽着一口气血,他只能颤声的叫出那个他日思夜想却也不能挂在嘴边的名字:“千江。”
滚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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