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觉得心中憋着口气,忍不住走上前去,怒道:“你不就是为了将陆休逼上绝路吗?!”
张华由一下子抬起头来瞪着我,神情变得很可怕,仿佛想打我一顿,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冷静下来,铁青着脸道:
“钦臬司不是他陆休一个人的钦臬司。”
我火冒三丈,想再与他争辩几句,他却已经彻底恢复平静,淡淡地道:“还有一事,陆休也要移交刑仵司查办,明日你负责将这三人送去刑仵司。”
“陆休?!”我大惊失色,“移交刑仵司?难道已经要定罪了吗?”
“钦臬司要避嫌,陆休的罪名自然应由刑仵司核查。”
“可是——可是——”我脑子飞快地转着,却说不出半个“可是”。
“我知道你与陆休关系好,可你若私放陆休,就会毁了钦臬司,你最好不要动那个念头。”
“你——”我咬牙切齿道,“你故意让我押送陆休,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我可没有那么幼稚,”张华由哂笑道,“是翟大人特别提出让你押送的。”
“翟大人?”我愣住了,“为什么?”
“不知道。”
我实在不想与张华由多待片刻,气得扭头就走,他却又扔来一句:“押送这三名嫌犯之前,你不要离司,免得惹人闲话。”说罢,他向旁边挥了挥手,跟着我过来的那名笔官又追在了我的身后。
这是什么胡扯的理由?我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干脆去了陆休的院中,拼命对着那套五元连环桩出气。
也罢,我就再多等半日,明天出了钦臬司的门,看你还如何管我!
煎熬地等到第二日,我一早就去狱中提人,这次终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我带着两个狱官,一同押解三名嫌犯往刑仵司走去。
那两名狱官带着萎靡不振的孟众和刘力在前面走,我有意拉着陆休落到最后面,小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休无动于衷,就好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
“等你进了刑仵司的大牢,我想再去见你就更不可能了,眼下是最后的机会,说点什么吧!”
可任凭我如何劝说,陆休依旧沉默不语,眼看刑仵司就在眼前,我急中生智,想起上次见到陆休时的情景,便又问道:“皇上为何让刑仵司而不是钦臬司查找疫病源头,这是问题关键,对吗?”
这句话问完,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陆休的面容,希望能看出端倪,就见他眼神波动了一下,除此以外再无反应,我泄了气,看来只能靠自己寻找答案了。
我亲手将陆休等三人各自关入刑仵司大牢,叹了口气,转身正要走,忽然发觉刘力牢房旁边关着的那人有些眼熟,便趁着刑仵司中人与我带来的狱官交接,独自走了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终于认出他是我进城那日遇到的那个书生。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心头一喜,喊过一个狱卒问道:“此人姓甚名谁?是何罪名?”
狱卒回道:“回大人,此人名为辛余甘,本是赴京赶考的学子,却因进不了城门而带头造谣,造成恶劣影响,所以被关了起来。”
我点点头,让他自去忙碌,见无人注意我这边,抓着铁栅低声唤道:“辛余甘!”
辛余甘立刻扭头看着我,茫然片刻,似乎想起了我的身份,缓步向这边走来。
按理说,我不能与刑仵司的犯人随意交谈,只有趁着他人忙于办移交手续,争分夺秒地问几句。
时间紧迫,我便直截了当道:“你说交钱就能过京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辛余甘看着我,语气有几分嘲讽:“特使大人现在有工夫管我们读书人的死活了?”
我不计较他的语气,道:“城中其他书生也有相似说法,你若真想出这口气,最好不要隐瞒。”
“陈大人!”一名狱官小跑到我面前,道,“一应文书已填写妥当,请大人落名。”
我点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狱官行礼退下,我又看向辛余甘,急促地道:“我马上该走了,你若有冤屈,就快些道来。”
辛余甘见我着急的样子,反而后退了几步,有些愤恨又有些痛快地道:“那日在城门相遇时我想说,可特使大人不愿给我这个机会,今日狱中重逢,我已没什么话好说了。”说罢索性不再理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赌气?
一个陆休,一个辛余甘,皆是把我急个半死,自己却咬紧牙关坚决不开口,我这天天都和什么人打交道啊。
我腹诽着,过去签完移交公文,走出牢狱。
刚出来,就迎面碰上一个小兵跑来,说翟亭要见我,我毫不意外,他点名让我押送嫌犯,肯定有原因,这不就来了。
于是,我吩咐那两个狱官自行回钦臬司复命,而我则跟着那个小兵向翟亭的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