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异想天开的计划,坐在楚九阳身旁的敖晟翎有些心绪不宁,讨厌的是坐于正对面的楚悦颜还时不时看她几眼,更是令得她心中有些烦躁,但又不能任性离席……随着楚家兄弟豪迈敬酒,敖晟翎也干脆今朝有酒今朝醉般毫不推辞,灌得满脸通红。
坐于楚悦颜右旁的乐聆音瞧着那人的蓝瞳已是如雾般朦胧迷离,想劝慰几句却碍于这场面上不便开口,只得秀眉微蹙垂着眼帘,打算散席后,去送碗醒酒汤给她。
坐于郭术身旁的潘阜,自打一眼猛然见着乐聆音起就激动不已,一顿酒席吃得是心荡神摇,还未多喝几杯便酒气冲脑,毫无避讳地两眼直愣愣紧盯乐聆音,最后竟当着众人面站起身,举着酒杯朝乐聆音满口呼道:“乐…乐师姐!今日见得你……我…我潘阜……”
乐聆音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子,岂会对潘阜的放肆言行毫无察觉?只是碍于作客炎阳山庄故而隐忍不发,但她身边的陈琼玖岂会给这类浪荡猥琐之人好脸色?满面怒容的柳叶丽君正要发作,郭术赶紧在桌下用足尖踢了大徒儿的双腿令他弯了膝盖扑通坐回圆凳。
“潘公子醉得厉害了!还不快伺候他回客房醒醒酒早些歇下了?”楚少庄主板着脸,对着炎阳派弟子挥了挥手。
两名壮健的炎阳派弟子齐声应喏,麻利迅速地左右扶起潘阜带出了祝融堂。郭术赔笑道:“老夫这个不成器的徒儿酒量浅薄,令诸位见笑了,我这为师的自罚一杯。”
郭术大小也算是一派掌门,为了晚辈之间的闹腾而自罚倒是给足了乐聆音面子。但仔细一想,乐聆音乃是流水阁大弟子,剑法高超又深得卓阁主器重,听闻那位轩辕神族后人也是由她和陈琼玖搭救至炎阳山庄……长江后浪推前浪,岭南派虽说立派六十多年但武技始终挤不上一流顶尖,精明的郭术心里清楚,还是不要轻易与流水阁结怨方为上策。
陈琼玖看着郭术仰头饮酒,嘴角牵出一丝讥笑。
楚晔给陈琼玖使了个眼色,起身执壶为郭术斟满一杯:“郭掌门高风亮节。”
乐聆音仍是风清云淡的模样,却听闻有人低声冷哼,抬眼看去,见得那人斜睨郭术,虽说蓝瞳笼着层酒雾,但仍被她瞧出有丝暗怒一闪而过……乐聆音心间一舒,前一刻眼角眉梢还布着深秋寒霜,后一刻便三月春风拂过俱是暖人温意。
被潘阜这么一闹腾,宴席便草草散了。
敖晟翎与楚家俩兄弟一同走在去西苑的道上,个个满身酒气。暗自运起内息将酒劲渐渐散发体外,脑子比方才清醒了些许,却又想起潘阜的那张饥色嘴脸,敖晟翎的蓝眸一沉,正想着过会儿半夜里要不要去作弄一番,却颈间一紧,原来是有些喝高了的楚旸伸臂将她搭了,大着舌头高声问道:“那潘阜忒不要脸!居然胆敢在我家里头不安份!敖公子!不如与我一同去将他教训一番如何?!”
“正有此意!”敖晟翎原地止步,拍了拍楚旸的肩膀顺便退开了些距离,“只是得仔细些的,现下我俩一身酒味容易被人察觉,不如快些各自回房换套暗夜行头再去找那淫棍??”
“好主意!……”楚旸脸红脖子粗地大声附和,却被楚晔用力打了下后脑勺,整个人有些懵了。
“四弟喝醉了就会胡言乱语,令敖公子见笑了。”楚少庄主也喝了不少酒,但还能端正沉稳,“天色不早,西苑已然为敖公子备齐下榻之处,还请敖公子好生歇息。”言罢又对着随行小厮吩咐,“你俩尽心伺候,绝不可怠慢!”
敖晟翎被俩小厮一路恭敬引至下榻之地,是处清幽雅致的河畔小榭。
进得卧房时早已备有热水,敖晟翎简单洗漱了又清醒一层,觉得口渴正要倒杯茶却听得有人叩门,她放下手中茶壶走去开门一瞧,不是西苑小厮,而是药斋的黄芪。
一见这是黄芪,敖晟翎立时想起了白日里头那尴尬场景,原先微醺的脸庞刹那间从下巴红到了头顶心,连耳垂都是烫的,不禁对着黄芪嘿嘿讪笑不已……
黄芪却是脸色淡然,对着门槛内的敖晟翎抬起了手中的托盘,上面是一碗浓黑药汁。
“呀!麻烦小哥儿从药斋送到西苑来给我,真是辛苦了!”敖晟翎咧嘴一笑,随即侧身让黄芪进门,“快请进吧!”
黄芪默然,看了眼她的侧脸,空气中飘浮着若有若无的酒香,眼神微晃,似是犹豫又似踟蹰,最终半垂着眼睑,脚步轻踏,跨入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