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如木有知（十四）

他突然之间，舍不得了。

    当他心甘情愿为了对方开一家餐厅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了。

    怎么办，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爱上了。

    看着宓宁心满意足的表情，他甚至在那一瞬间觉得：去他的郜氏，这些比得上宓宁的一个微笑吗？

    而这个时候，郜苑的电话也打来了。

    郜苑偷偷在法国聚集了郜氏的元老，正式开始为郜封的继承铺路。

    高二的那个暑假，郜封再一次飞去了法国。

    在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郜封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退路，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没有了，郜苑这些年为他做的，筹谋的，若是他无所作为，便是对不住。

    但是恋爱之中的人又有哪一个是绝对理智的呢？

    所以，尽管郜苑一再警告，他还是连夜飞回国给宓宁过生日，那天晚上，他真正地得到了对方。

    当宓宁全身脱力躺在他怀里的那一瞬间，郜封才恍然发现，这个人的一切，早已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

    回国之后，听到风声的程淳莉也加进了自己这边的进度，明里暗里沟通着郜氏的长辈想要给程潜正名分。

    郜封看着郜苑临上飞机前警告自己的短信，他回到公寓里看着母亲的照片沉默良久，终于返回郜家跟郜安服了软。

    第二天的家族会议，郜苑终于赶到。

    儿子的主动示好和妹妹对程淳莉明显的不待见最终让郜安食言，他轻描淡写地一句“程潜跟你姓也不错”便把程淳莉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程潜进入郜家最终失败，算准了这个时间的郜封在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毫无疑问地超越了程潜。

    程潜当初和他打这个赌看谁先离开一班，而现在却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种时候郜封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但是他又一次忽略了，还有一个宓宁的存在。

    宓宁对程潜的维护让郜封恼火，尽管他知道宓宁对程潜并无他想，或许只是单纯不想让自己和程潜的仇恨加深，但是这其中的原委他岂能开口？

    所以，几乎是必然，这件事情竟然成了最后他和宓宁之间关系崩溃的导火索。

    宓宁的态度让郜封在这件事情让犹豫不决心烦意乱，寒假的时候，郜安有意锻炼郜封便把郜氏的相关业务交由他决绝。

    郜封几乎没有任何闲余的时间，又或许是抱着一种逃避的心理，整整一个寒假，他没有跟宓宁联系过。

    那几个星期他顺风顺水，程淳莉夹起尾巴做人的样子让他心里痛快。

    但是，寒假结束，回到学校，却不想厄运疯狂来袭。

    其实是早就种下了恶果，不过是到了该收获的时候。

    他在天台上强吻宓宁而逼得林越对自己动手，林越眼中的惊讶郜封不是不懂，林越是聪明人，他很容易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原委。

    郜封最后没解释，因为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林越心中猜想半分不差，他就是利用了宓宁。

    他和宓宁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已经他在疯狂的边缘，偏偏这个时候，程潜把自己和宓宁的事情捅到了郜安的面前。

    看到那张他们两个人在教室里接吻的照片的时候，郜封简直有撕碎程潜的冲动。

    郜安看着照片直接拿棍子打了他好几十下才怒气冲冲地离开，而郜封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便飞奔去了学校。

    这一次他再没手软，程潜，你真的惹到我了。

    程潜顺利在他的逼迫之下去了文科班，但是报复的快感过后在心里只剩下无尽的空虚，郜封突然之间发现，这些年他一直在为仇恨活着。

    他第一次冷下脸拒绝跟上来的宓宁，他失意的样子太难看，他不想被对方看到。

    而当他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回到学校之后，事情却被闹大了。

    那张照片，最终出现在了s中所有学生和老师的面前。

    郜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等待着宓宁来学校，终于，星期一他刚刚走进教室门还来不及听到那些污言秽语的时候，他果断地把他带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现实还是给了他重重一击，真实远比预想的更加残酷。

    当他看着宓宁一脸防备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咯噔”一声急速下坠。

    “郜封，我都知道了。”

    “你和程潜是亲兄弟，对吗？”

    “跟我在一起，只是你报复计划中不得不去完成的一步……对吗？”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

    看着对方眼中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郜封终于是苦笑了一声：善恶终有报。

    郜封，你算计太久终于还是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母亲死得那年，你暗自发誓要游戏人生来报复这个无情的世界，但是老天偏偏罚你动了真心。

    ·

    高考前的一个星期，郜封从堆得厚厚的一堆课本里抬起头来，站在桌子旁边的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藏在身后的东西轻轻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说到底，你和宓宁照片被曝光的事情我也有责任……这个本子是上次蒋英豪来帮宓宁收拾东西时无意留下的，只是普通的本子，但是我想，你可能需要。”

    郜封对着这个封皮普通的笔记本怔楞良久，到底是点了点头接过了它。

    翟萌沉默许久，转身离开。

    郜封翻开了笔记本。

    这只是一本很普通的笔记本，上面宓宁用清秀的字体记录了一些琐事，连日记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个备忘录。

    但是郜封却看得认真，一页一页缓缓地往后翻，直到翻到宓宁记录的最后一页，那字体看上去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端正清秀，似乎隐约可以看得出笔记主人内心不安的情绪。

    那上面写了一首诗，郜封没有见过。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说君兮君不知。1

    郜封看着这诗的最后两句沉默良久，他仰了仰头，只觉得眼睛流不出来的眼泪刺激得生疼。

    过后，他却又突然笑了，他低下头看着这本笔记，任由着自己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怎么办。

    郜封，你完了，这个旧爱，实在是有点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