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勃然大怒,指着那书生的桌子,嘴里嚷嚷着安南语,似乎是在说这个书生桌子上有酒,我们为什么没有酒?
那店小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既不明白这些黑黝黝的安南兵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时愣在了当地。忽地,一个喝多了酒的安南士兵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两眼放光,他向前走了两步,一只黝黑的大手倏忽间伸了出去,似一只鹰隼般,一把抓住了那个似小鸡般瘦弱的小女孩。
“啊!”那小姑娘惊叫一声,颤抖的声音就似一只饿着肚子的猫一般,丝毫没有威慑力,反而更惹了那士兵征服的欲望。
那士兵开始撕扯女孩儿的衣服,众目睽睽之下,就如一阵肆虐的暴风雨在蹂躏着柔嫩的小草。那小草根本没有丝毫能力去反抗,或者说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一双大大的乌黑的眼睛流淌着惊恐。忽地,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一抹鲜艳的红,两个什么东西忽地掉到地上。有人大叫一声,那声音中满是惊恐与痛苦。原来是尹天旷用利剑砍下了那双非礼小姑娘的手。
这变故一出,只见那一队正在喝酒吃菜的安南士兵瞬间“呼啦啦”都站了起来,一阵银光闪烁,每个人都从腰间抽出斩马刀来。而这一瞬间,尹天旷已伸手将那小姑娘揽到自己身旁。周围的百姓大气都不敢出,远远地躲着看热闹。只有那灰袍书生,依旧自斟自饮,仿佛既听不到那电闪雷鸣,也看不见这刀光剑影。
那些安南士兵见尹天旷只有一个人,口里嚷嚷着冲上前来,手里执着银光闪闪的利剑,一条条银蛇一般。尹天旷面具后面的脸却丝毫没有表情,只见他将折扇一挥,只听一阵“铛啷啷”的声音,一条条“银蛇”似被点了死穴般都落到了地上。那些安南士兵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兵器是如何被打落的。
而这时,那书生才第一次抬起头来,正视了尹天旷一眼,眼神却十分复杂。
又一阵闷雷响起,似天与地的低吟。狂风撕扯着尹天旷白色的长袍。这一瞬间,他想起了那日狂风暴雨中,赶去汉王府去看廿廿。那日,风也似今日这般狂躁,雨,更是肆虐无边,而他心中却溢满温暖。如今呢?只有无边的寒冷,甚至是连温度都早已感觉不到的麻木。
伴着闷雷声,那些安南士兵又举着兵刃杀了过来。在尹天旷看来,他们便似木偶一般笨拙。折扇挥舞当中,那些人纷纷倒地。众越南兵见势头不好,心中却又十分不甘,于是捡起兵刃转而向尹天旷身边的小姑娘招呼。尹天旷见状,一把将那小姑娘抱起。只觉那瘦小的姑娘轻飘飘的,直似一根羽毛一般。
尹天旷左手抱着那个小女孩儿,右手依旧挥舞着折扇。对方人多,他不愿恋战,于是招招见血,不一会儿,那些越南兵倒地一片。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汉人平日里没少受这些安南兵的欺侮,此时见尹天旷将对方收拾得狼狈不堪,不由十分解恨,都凑上前来往那些被打得不得起身的兵丁身上扔石子,口中骂着那些安南士兵曾经犯下的种种罪行,声泪俱下。有的人更是围到了尹天旷周围,磕头作揖,叩谢连连。尹天旷也不拒绝,也不回应,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而远方除了滚滚的乌云和海浪一般在狂风中翻滚的树林外,却也毫无其他。
忽地,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金面大侠!”紧接着,众人都纷纷地跟着喊起来。那些贫苦人乌拉拉跪了一片,竟对着尹天旷顶礼膜拜起来。
尹天旷不愿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依然面无表情,不言一语,转身欲走。忽地,只觉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震动。尹天旷以为遇上了地震,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只见远处乌压压的一片,却不是乌云。
“安南兵来了!”“是安南人!”“安南人又杀过来了,快跑啊!”……
这边的汉人一时间都乱了起来,嘴里一边乱哄哄地喊着,脚下一边乱哄哄地跑着。只见那天边的“乌云”越来越近,脚下大地的震动也越来越强烈。尹天旷极目望去,只见是乌压压一大群安南兵骑着大象正向这边赶来。
看着这大队的安南兵和慌乱的汉人,尹天旷不由微微皱起眉头。他内心遁世已久,这几日虽然经常看到一群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但却也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应该说他并不关心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黎利叛变之后,这交趾的百姓复又陷入水火之中了。”尹天旷回过头,说话的却是那个一直面不改色、自斟自饮的书生。不知何时,那书生已经走到了尹天旷身边。
“黎利”“交趾”,久不关心政事,这些词在尹天旷听来十分陌生,但他已然猜到大致情形了。那安南国臣服大明之后,经历了胡氏篡国、领土纷争等一系列争端,一直都不甚太平,如今有人反叛倒也并不让人意外。
“大家向南,往昌江城去!”忽地,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竟然又是那个书生。别看他身材文弱,不想声音却十分洪亮。那书生说着,便带领着这些百姓向南走去。“你断后。”那书生这话却是对着尹天旷说的,语气不容反驳。尹天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又带着几分复杂。
只见那大队的安南士兵越来越近,天上的闷雷也“轰隆隆”地越来越响。忽然,仿佛就在一个瞬间,黄豆大的雨点倾盆洒了下来。天地之间一片混沌,雨点打到棕榈叶上的声音似乎将其余一切声音都遮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