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状似不经意顿了顿,又细细看去,发现贺荆山的神色的确比方才温和得多。
他忽然就有几分好奇,这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男人,也会有此番柔情的时刻么?
只是下一秒,贺荆山就回望过来,李穆便很快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探究的视线:“那赵女医这次过后,定是会一鸣惊人,这满燕京无人再敢小瞧她。”
赵阿福虽然是有官家认证过的女医,又是武安侯大娘子,但私底下,有不少自命清高的女人们暗暗蔑视着她,觉得她是农女出身,根本就配不上和她们平起平坐,而且女医这个身份低贱,说出去真是折辱了侯夫人这个身份。
民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贵族也不过如此罢了。
李穆虽然不敢苟同这些女人的看法,偏偏不止是一些女人,就连一些男人也这么看,他相信,武安侯不会不知道。就算他对此嗤之以鼻,以他对自家娘子的亲密,也该有所维护之心才对。
他倒是赌对了,贺荆山微微一笑,态度比适才他有意无意拉拢的时候好上太多:“无人该小瞧她,小瞧她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李穆未料到,贺荆山是这样狂妄的回答,他本不该用狂妄两个字来形容,可他眉宇间的神采,分明就让李穆感受到了狂妄两个字。
平日里,这位贺侯爷自己是极端隐忍,不显山露水的,可说到他的夫人,他竟然如此狂妄。
李穆一时间心有触动,治得了鼠疫,也治得了天花,还解得了其他人解不了的毒,这位赵女医是有狂妄的资本!
她手中的,乃是救命之术!
真要说起来,这救命之术,未尝就低了谁一等,若是没了命,什么权势富贵,都是白搭。
贺荆山说罢,打量了一眼李穆。
这位世子倒是个聪颖人,若是没有阿元,他也许真会被他说动。
而他身后还有阿元,就算李穆将所有的牌全部摊出来,他也不会回应他,但也不会拒绝他。
一切未尘埃落定之前,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最关键的棋子。
李穆不知眼前这个男人早已看透一切,只是依旧在戏耍他作不知罢了。
他思量片刻,就也回之一笑:“贺侯爷说的是。”
他这次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在的。
只是贺荆山不在意罢了,颔首后就告辞离去。
贺荆山一路直到了安置佟府女眷们的地方,到了附近,果然敏锐察觉到有不少在监视这里的人。
恐怕不止有李乾的人手。
他正要进去,突然不知从哪蹿出来两个乞丐,一边大喊还我馒头一边撞了过来,两人来得过于突然,贺荆山虽然闪过了身子,衣袖却依旧被蹭了一下。
可两个乞丐毫无察觉,依旧骂骂咧咧打作一团。
贺荆山察觉到袖口被塞了纸团,呵斥了两人一句把两人赶走,才进了院子。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有一股烧过纸钱的焦味,融着雪冷冷的味道和隐约传来的啜泣。
贺荆山打开了手心的纸团,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