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吵吵嚷嚷道:“我……这人也不是我要杀的,您们二位也看见了,是她相公要杀她们的!”
在实力为尊的修界,对上万归宗的人,别说他了,宗主来了也得当孙子。
贺云起懒得听这邪修再编,也知道宿云澜不让他动手自有用意,他颇为疲倦地看向深色天幕,道:“要下雨了。”
“嗯。”宿云澜应他,握住贺云起沾了血的手,用手帕仔细擦拭着,他道:“怎么想着用手,好脏。”
对上宿云澜,贺云起一时泄了气,低低道:“我只是……太生气了。”
这一路尸横遍野,他不可谓不压抑,只是还心存希冀,以为自己再快些,就可以多救下些活口来。
所以,他才强压着一口气,撑到这儿来的。
可宿云澜一问,他这负面情绪好像就再压不住了。
宿云澜擦拭半晌,他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确定擦干净了,这才扔掉手帕,拉着贺云起朝刚刚安置安娘的地方走。
“世事如此,云起,且惜当下。”宿云澜带着贺云起在安娘身旁站定,问道:“姑娘,还好么?”
服下贺云起给她喂的丹药,安娘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可她目光仍是直愣愣的,满是死寂一片,口中不住喃喃道:“我……我丈夫死了,孩子死了……我也,我也该死……”
说着,她就要往这屋舍中残存的柱子上撞。
贺云起忙伸手去拦,这才止住了安娘撞柱的行为,可她仍是不甘,挣扎着想要求死。
宿云澜站在原地没动,任由贺云起和安娘拉扯半晌,他才忽然开口道:“不好吗?”
宿云澜话音刚停,忽而雨落,寂夜凉雨,将人浇了个透彻。
贺云起被他这话惊得一愣,安娘同样一滞,僵硬着,缓慢转头看向仍背对着她的宿云澜。
淋漓雨声中,那单薄萧瑟的背影背对着她,一字一句诘问道:“不好吗,打骂你的丈夫死了,孩子又不是你杀的,重新开始不好吗?”
宿云澜心气平和,语意稳得叫人生怕。
“不,不……”安娘口中喃喃着,不住后退。
可宿云澜的诘问仍在继续,他问:“你要给这种人渣殉葬?要把旁人的过错加之自身?”
说着,他转过身来。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一张脸,安娘描述不清了。
风雨飘摇之中,他衣衫湿透,双目闭合,眼尾滚过的雨水,恍若泪珠,平添一分凄楚。
可饶是如此,他仍站得笔直,姣如芝兰玉树,翩若一念惊鸿。
安娘唇瓣反复张合,又嗫嚅着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却见那公子笑道:“明明只要活下去,新的生活就开始了,不是吗?”
他不笑尚好,这一笑,莫名叫人看得像心下剜了一道口子,疼得无以复加。
是为他,还是为己,谁也说不清。
安娘仓皇看了眼宿云澜,捂住脸啜泣道:“可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
“没有他,你也过得很好,不是么?”
宿云澜的这一句提点,叫安娘忽然想起,她的丈夫不怎么顾家,也不下地,家里的杂事是她料理的,田地里的活计也是她做的,一双儿女基本是她拉扯长大。
对……对啊,不都是她在做吗?
这样超出安娘固有常识的认知,让她脑子几乎完全放空,她愣愣看着宿云澜,眼中满是茫然,口中喃喃道:“可我,可我……什么盼望都没有了……”
“他不是么?”宿云澜随手指向邪修,冷淡道:“你真正的仇家还活着,你要寻死,我不是不能成全你。”
他说着,身子一软,几乎要倒下去。
幸而贺云起及时冲过去扶抱住了宿云澜,他十分忧心地唤了声:“云澜……”
今夜变故太多,让他都忙忘了,云澜身体不好。
“无妨。”宿云澜咽下口中血沫,道:“让我说完。”
“好。”贺云起声线微颤,可仍是应了宿云澜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