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双方关系急转直下的转折点,源自县尉周崇突然提及灭火一事。
在此之前,张县尊话语一顿,举杯饮茶,目光微瞥向左侧……
不,应当是县令张威向主簿周崇暗递了一个眼色,二人之间显然正在默契配合!
这一微妙细节在齐凌脑海中瞬间凝固放大。
紧接着,更多的昨日午后情景被逐一挖掘出来,逐一定格。
县尊张威那怒容显露出几分虚假,显然是底气不足,显然他内心十分清楚,欲将救火不利之责加之于齐某人身上的做法实属牵强。
而县尉陈东,更像是个凑数的角色,自始至终未曾说过五句以上的言语,根本无关紧要。
将陈东从记忆片段中剔除之后,张威与周崇二人的言语、神情和举止则更加鲜明连贯。
甚至,齐凌可以推测,尽管张威身为县令,但在某些方面却似乎在按照周崇的意图行事。
二人之间的关系,恐怕远非简单的同僚关系所能概括,甚或是上下级的关系也有倒置之嫌!
至少在针对齐某人的这件事情上,周崇才是真正幕后推动者,张威仅是配合作梗,或者说是被利用而已。
至于周崇为何对齐某人恨之入骨,耕牛案中的事让他颜面尽失是一因,而饮酒赋诗时触动了他的嫉妒之心,则是另一层原因。
然而这二者,却均不足以促使他这般焦躁地显现,执着地针对齐某人不放。
必定还存在着齐某未曾察觉的其他缘由,令其感到更为愤慨,更为危急……乃至流露出一种迫不及待、饥不择食的姿态。
他恨恨地将法器刺入地面,齐凌悠然步入修炼室。
指尖触及仙盘中的灵果,思绪却仍旧如飞速旋转的星河。
他无法找到周崇陷害自身的更多动机,但从记忆中那段画面里,感知到了对方那份异常急切的情绪。
不过,即使心境再如何焦急,“救火不利”的罪责太过牵强,过于轻率,犹如随手摘取一道仙符,妄图强行束缚他人。
要知道,那晚逃脱而又被找回的护粮弟子皆坚称,粮草库乃是遭雷霆之力引发火灾。
对于永兴军路运朝司而言,若是欲推诿责任,归咎于天道显然要比指责地方官员轻松得多。
即便哪位运朝使之怒,欲惩治几位相关官员以泄心头之愤,首先受难的也该是运朝司体系内的官员,随后才会波及至地方。
而在地方之上,必然是要挑选有份量的大员问责,无论如何,绝不会轮到一位小小的从九品官吏。
现如今运朝司那边尚未有任何动作传出,县令却率先催促齐某前去请罪,此举动不仅不合常理,更是悖逆逻辑。
除非,除非县令背后藏着更深一层的意图。
“不可懈怠,你想,依照大宋官场的惯例,县令究竟意欲何为?”愈思愈觉其中缺失了至关重要的环节,齐凌手中紧握半枚未尝完的秋季仙枣,再次自问心灵深处。
心跳的韵律瞬间加速,但瞬息之间便恢复了平静。
脑海中除了刚才回溯的记忆景象,并无新的线索涌现。
“残魄”在他急需指引之际陷入沉寂,或是因其连续犯错受到重创,已无勇气回应他的呼唤,引领方向。
此刻,齐凌唯有寄希望于前世所习得的种种神通秘术。
毅然将“残魄”抛诸脑后,他决定继续剥茧抽丝,深入探寻真相。
与此同时,他仔细回想昨日午后的应对举措。
以仙界的视角审视,他的处置已可堪称九分以上的高明。
虽然他表现得极为恭顺,在核心问题上却是寸土不让。
而且,在最终关头,他还极为含蓄地警告了对方,勿将其逼入绝境,否则双方皆有可能同归于尽。
“糟糕!”想到自己最后那段带有警示意味的话语,齐凌的眼眸忽地一亮,紧接着懊悔地轻轻拍打着大腿。
多此一举了。
假若张县令与周主簿二人确实与粮库火灾案有所关联,那么那两句言辞,很可能被他们解读为齐某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而他们在昨日午后联合对齐某施压,或许正是在试探齐某是否对他们构成了威胁!
倘若真是如此……
九
齐凌果断终止了推演仙机的动作,挺直身形,走向窗边,举目四望。
家仆与庄丁们,早已退避至安全之地。
王武、牛巨、张帆等修炼箭术的修士,亦早早结束了值守。
此刻,他确信自身并未遭人暗中窥探,但这并不表示今夜他能如往昔般安枕无忧。
若县尊大人与主薄大人狼狈为奸,且与粮库火灾一案脱不了干系,那藏匿于金牛寨内的,恐怕正是其党羽同谋。
初临定安县境,齐凌并无亲朋好友在此立足,又如何能孤身一人对抗这等庞然大势?
料想此后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粉身碎骨之险境。
救火之夜,在那片被烈焰吞噬倒塌的庭院废墟之中,一具焦黑的躯壳在他脑海中浮现。
随之而来的,是他前世观阅过的诸多仙侠剧集中的相关场景。
焚烧粮仓之举,既是仙侠剧中的常见桥段,又是尘世历史中的惯用手段。
古往今来,此类事例层出不穷。
当他将自己的思绪,融入这段熟悉的世间旧律之中,原本困扰已久的疑窦瞬间豁然开朗。
张县尊与周主薄两人的行为动机也随之明晰——他们并非不知控诉齐凌灭火不力这一罪名过于牵强,实则意在以此试探齐凌是否易于屈服于他们。
倘若齐凌彼时示弱,则下一步他们必会步步为营,将其引入麾下成为同党。
直至齐凌失去利用价值,届时便会如同对待刘司仓一般,在合适之时地,化作一具无声无息的亡骸。
然而,齐凌未显软弱,并且无意间泄露了察觉他们罪孽行径的线索,对于他们后续将会采取何种行动,已无需多费思索!
不得不承认,相较于古代之人,身处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思维更为深邃,亦更明了同类作恶的底线。
在将近日所发生的诸般变故,自始至终梳理一遍之后,虽未能揣摩出隐藏幕后的真相全貌,但齐凌对于真相的洞察已然触手可及。
他面色瞬时苍白如纸,右掌情不自禁地欲寻觅一件金属法宝握在手中,惊骇于自己推断出的那个结论背后潜藏的深重阴谋——此般阴诡之事,远远超出了他作为一位曾任离婚服务咨询师的心智承载极限。
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齐凌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半个秋枣,着手整理行装。
先前他之所以犹豫不决,不愿离去,乃至不知离开后应何去何从,皆因未曾感受到生死攸关的威胁。
如今,面对生死抉择,无论未来去向何处,总好过坐以待毙,困守金牛寨。
此时此刻,齐凌心中不再询问那个藏匿于心脉深处的“热血少年”应如何抉择。
因为他明白,那位少年必定会给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只需遵循上一世身为自私、贪婪、冷漠且麻木的“离婚服务咨询师”的那一套处世哲学行事即可……
他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修炼所需的行囊,其中包括那些易于携带且蕴含丰富灵力的珍贵秘宝。
随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给家仆及守卫乡勇们都布置了任务,确保他们在短期内无法抽身离开。
待夜幕降临之际,他悄然牵着两匹踏云宝马,从金牛寨防卫司的偏门溜出。
自始至终,未引起任何人丝毫疑窦,也未触动内心的那股反抗封印的力量——“残魄”的觉醒。
“残魄”似已收敛其躁动,汲取了此前几次导致行动失败的教训,默然无声,任由他行事自如,仿佛从未曾在世间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