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她故意顿了一顿,看了看面前屏息静聆的众女,微微一笑,点点头:
“诸良家子何幸,由官家万荣之体,亲拟细则:凡天启国内参加选秀者,一律张榜公布诸项遴选结果。如此也是为了各位良家子的姻缘考虑,各位即使不得当选秀女,十日后署报上的朝廷考核成绩,也可为我天启国的适婚男子们提供缔结姻缘名字的参考。”
这是几个意思?莫非——
花忆蝶敏锐捕捉到身畔那个骂人骂得最为起劲的贵族女,脸色也开始发白,开始有向那犹自失神的小雀斑失血面容接近的倾向。
“故,今天你们每一个在这六个房间里的表现,将如实记录在册,尤其是那些行止失当的良家子,名字已落在这些纸上,每十名抄写一页,一切巨细,尽在本官掌握之中。”
像是为凤执宫的话作注脚,另外三名小宫女不知何时也从几个房间中收集到小纸卷,齐齐过来递给凤婉仪。执宫大人却不接,只用极富内涵的眼神扫向每一张惶恐不安的青春面庞:
“当然,遴选或有不实之处,本官并非不通人情,亦会考量再给予落选的良家子们一个申辩的机会。十日内,本官会在自己的住所,等候来访。即使不能成为秀女登上花贡船,前往灿京觐见天颜,但有些不堪的过错,还是可以纠正过来的。”
说罢,若有意似无意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又补充了一句:
“任何侥幸,任何机巧,在本官面前,均是无用的!”
她袖中藏着的那个小纸卷,仿佛比外面三名宫女手中的纸卷加起来的份量还要重上许多。
花忆蝶明白了。
凤婉仪在向验贞环节被查出已非处子的女孩子们索贿。
妇德妇容什么的项目倒也罢了,可失去贞节,在这个时代是女性无可饶恕的过错。无论是受到胁迫、引诱甚或是暴力。身体的创伤需要用时间来愈合,而精神上的痛苦,有时所需要的,仅仅是社会的遗忘。这,便是站在道德高度上的加害者之于受害者的,极不公正却又看似合情合理的原谅。
而这个皇帝老头子还提出来搞*信息公示,这将把许多无辜的女子逼上绝路啊!
四顾这个州牧署院内,参选女子人数虽不少,但估计终不足百人。没来的人,是为何而宁冒违署令、逆君王大罪的风险而不出现?其中又有多少诚如自己所想,是丧失了在这个世界里堂堂正正生存的资本?
花忆蝶的心一下揪了起来,看自己身边的贵族女,早已面无人色,手不自觉地伸向袖中,似在摸索什么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
是事先准备好的银钱,打算用来向验贞医娘行贿么?可看那凤女官,岂是省油的灯,只怕自己的爹娘亲族,这一下要被她狠狠敲上一大笔。
再回想起起初这位贵族女的态度,盛气临人,倨傲的有点过分,对那名抢答问题的平民女子更是张牙舞爪,作出离愤怒状,想来多少是来自于内心对于验贞的恐慌与紧张吧。所谓色厉内荏,莫不如是。
眼下她再凄惶悲惨,到底有自己的富裕家境在撑腰,为了名声与家族前途,爹娘终不会眼睁睁看着舆论将自己宝贝女儿推上绝路,必定会乖乖地向凤女官行贿。而且事后这种只适合关起门来责罚的事情,只要这妹子不是侧室庶出,多数还能有一个好归宿。
可是,那些庶人家的女孩子呢?已非完璧的她们因为家中无钱孝敬,今日一过,不知会有多少人去寻短见,有多少人会一生都在无尽的屈辱与阴影中度过。
虽是皇帝老儿出的昏招,但面前这个凤婉仪假公济私,也实在可恨可耻!
花忆蝶对此丑行极为不齿,心里比划了无数个中指。
执宫令凤婉仪见目的达到,挥手令宫女们收起其他五室送出的纸卷,显然自己只关注于那最要命的验贞之卷。接着宛如无事人一般,懒洋洋再举起名册看了两眼,似乎有些倦怠了转头向侍立在旁的一名小宫女嘱了两句,竟先行离去找地方歇息,转由那名宫女代为工作,继续点起名来。
于是所有人均松了口气,连宫女们也不例外。
花忆蝶还在暗自吐槽中,却发现兰儿与竹儿在轻推自己的手臂:
“小姐,到您了……”
“啊?”
“良家子花忆蝶何在?”
“到!”
花忆蝶硬着头皮喊了一嗓子,举起一只手,迎接她的却是无数诧异的目光。
好像有点不对劲呃?
等想明白了,她苦着脸挤出一个笑容:
“那个,各位姐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