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离果然在秦营住到了莫念所说的“天寒地冻”之时。
在将士们一声声的恭请问安声中,胡离已经将这营地摸得很熟,闲来无事,还会给他们送点糖水煲点茶什么的。
愈近严冬,乌江两岸几乎听不到声响,战鼓声,马鸣声,操练声,一天比一天淡。
胡离忽然在这时想起了胡离阿爹,想起了左相府邸以及府里一众人等。
也不知没了胡离的流云阁,是不是越发地寂静萧索,堪比此时的乌江。
莫念终于忙碌起来,因华军终于坚持不住,接连几日派了几股兵士前来夜袭。
据说派来的都是高手。
然而到底还是没有得逞。
那一夜,胡离尚在睡梦之中,莫念猛地推醒胡离,低喝了一句“小心!”
胡离被他喝得一愣,下一瞬已被他用锦被严严实实裹了,就着床榻囫囵滚了好几圈。
待到胡离手脚并用扯开锦被,晕乎乎爬出来之时,帐中只隐约剩了一抹粘稠的血腥气。
“死了。”侍卫们回报说。
莫念沉吟了一声,扔了剑奔过来搂住胡离。
胡离揽住他,上上下下抚/摸了一遍,确定无事,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正是从这一晚开始,莫念便没日没夜地忙碌起来。
他没有限制胡离的行动,只是又加了两名侍卫,寸步不离地守候着胡离。
胡离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左思右想,突袭的人也不至将胡离怎样。
便在这样一片混乱之中,胡离遇上了一个熟人。
胡离曾经的侍女,晴空。
只是晴空已不再是晴空,她告诉胡离,她叫蓝莹。
顺便还说了一句,约莫就是这一两天,乌江便要结冰了。
胡离似笑非笑地:“结冰了又怎的?”
蓝莹道:“不怎的。以前听墨墨说过小/姐最爱梅花,就琢磨着这江面都结冰了,梅花应是要开了的。”
胡离自是不信的。
但也没有过多计较。
只是乍一听到墨墨这个名字,胡离很有些不适应。
继而,惆怅了好一阵。
忽然想,墨墨当然也不是墨墨,那她到底叫什么呢?
胡离为胡离这突如其来的荒诞想法,颇是自嘲地笑了一阵。
到了晚上,胡离很是高兴地等着莫念,想将遇上晴空的事情说与他听。
结果到了半夜,他依然没有回来。忽想起他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样蛊毒犯了,躲着胡离死活不肯见,于是忙忙披上外袍跑去寻他。
结果侍卫们颇为难地告诉胡离,他家公子此时并不在营中。
再问,侍卫们便闪烁着不言不语了。
胡离拥着被子呆坐在椅上,忐忑不安地等了整整一夜。
胡离有些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胡离如此等待。
想笑,又觉着这笑容大抵不太好看。
约莫天明时分,窗棱上忽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胡离凝神细听了一阵,转身一个大步奔了过去。
是胡离熟悉的冰冷的怀抱。
最后一次呵,胡离总算等到了他。
莫念道:“怎的都不睡?”
胡离摇摇头,没有说话。
许久,胡离道:“乌江是不是结冰了?”
顿了一好会儿,他才回答胡离说:“没呢!”
胡离扬了扬唇角:“那天明之后我们去游江好不?我一直有个愿望,便是同我欢喜的人立在船头,一个抚琴,一个吹笛,简直美极。”
莫念笑了,伸手抚上胡离发髻,一下一下的,很慢很温柔。
胡离以为他不会再出声之时,忽听得他沉声道了一个字:“好。”
一个“好”字,似瞬间穿透胡离沉寂多年的心房。
胡离怔怔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