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巡队伍过去之后,醉道人才拉着陆良走出荒草丛生的野地,站在官道大路中,昂首南望。
只是片刻后,一阵马蹄疾驰声,从北而来,马嘶长鸣,停在二人面前。
来的是两个人,还带着两匹空马,两人四马就这样停在烟尘吹过的古道中。
“大人。”其中一个骑在马上的男子叫道。
醉道人接过一匹健马的缰绳,翻身上马,看着陆良道:“上马。”
“师傅,去哪?”陆良有些茫然,这醉道人究竟什么来头。
“上马。”醉道人又说道。
陆良见醉道人也不解释,便也飞身上马。
醉道人一抖缰绳,那匹身下的健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而后便朝着古道的岔路口,飞奔而去。
那刚刚来的两个人也不多问,只是打马追了上去。
陆良看着三匹健马飞奔直向远方,便也学着刚刚醉道人的姿势,一抖马缰,双腿夹住马身,那匹马果然精通人性,嘶鸣几声,而后人立而起,陆良惊叫一声,好悬没有掉落马下。
健马前蹄又重重砸落在地上,溅起尘土,随风往南飘去。陆良兴奋的怪叫一声,大喝一声:“驾!”追着远处的三人,急奔而去,只留下,一阵烟尘,随风飘散。
待烟土散去,这条古路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朱厚熜被一万多将士牢牢围在队伍的正中央,那三十二匹健马拉着的巨大马车,犹如一座行走的行宫一般,只是此刻,朱厚熜却独自一人坐在这有如宫殿一般的车厢内。
此次南巡,经历过群臣多次谏阻,可算成行,只是阔别家乡多年,朱厚熜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他十四岁从家乡安陆来到北京城,接任了皇帝大统,初时的兴奋已经随着这么多年的争斗,消耗殆尽,有的只是深深地疲倦。
他厌倦了整日和这些心思叵测,大义上为国为民,实际上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甚至是为了那一点点身后留名,自私自利的大臣们,勾心斗角。
他厌倦了,且在紫禁城中,这十七年尚有母亲陪伴,只是随着蒋太后的过世,朱厚熜倍感孤独,他想起了自己尚是孩童的时候,在安陆的王府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用思考着一国之事。
朱厚熜在这空荡荡的车厢中,叹了一口气。
这车厢里,只有他身下坐着的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尚有一个铜缶放在身旁,只要是有什么吩咐,敲击铜缶,便有候在车外的内侍,进来服侍。
朱厚熜睁开双眼,精神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在南巡的路途中。
只是,近乡情怯,朱厚熜摸着自己的脸,有了一些细纹,常年的打坐修炼,服食丹药,却比常人苍老了一些,朱厚熜觉得这是操劳所至,这举国上下,虽有无数官吏,口口声声说着为国为民,但是那寝宫之内,罗列的桩桩件件,侵吞土地,大肆贪污的勾当,他朱厚熜全都知晓。
养了这么多的锦衣卫、东厂缇骑,是白养的么。包括夏言举荐翟銮一事,他朱厚熜难道不知道这翟銮秘密回京之后,频繁出入夏言府邸,他全都知道,只是环顾四周,无人可用,是以,他默许了,看破不说破。
这些年,所谓君臣之间的默契,早已被朱厚熜体会的清清楚楚。
皇帝,老老实实待在紫禁城中,待在那冰冷的宫墙内,才叫皇帝。
治理天下,不劳皇帝费心,自有一干臣子呕心沥血,顺带着为本家族人牟取些私利而已,那是他们应得的。
朱厚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天下,是朕的。
十七年的“大礼议”之争,还不是他朱厚熜笑到了最后,杨廷和又如何,杨慎又如何,汪俊又如何,乔宇又如何,还有那“左顺门”之变,除了被打死的十八名臣子,剩余的二三百名臣子,早已在这些年被他处理的干净利索。
这天下,朕是皇帝。
朱厚熜豁然站了起来,这大殿竟能直立行走,朱厚熜背着手,心潮澎湃,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此刻,那个十四岁懵懂无知的少年要回家了,作为天地间最为尊贵的皇帝,回家了。
朱厚熜心中起伏不定,然后又坐在了蒲团上,然后将铜缶敲响,只是须臾,那车厢的大门打开,黄锦进入里面,躬身道:“皇爷。”
朱厚熜看着站在车门处的黄锦,问道:“到了哪里了?”
“回皇爷,还在顺天府地界,前面就快到了良乡。”黄锦说道。
黄锦想了想道:“皇爷,可还要接见顺天府的官员?”
朱厚熜说道:“朕难得出京,见见吧,到了良乡,叫大小臣子过来见驾。”
“奴婢遵旨。”黄锦说完,便退了出去传旨。
这万人的队伍,行进缓慢,这第二日,才行到顺天府的良乡地界。
皇帝南巡,这沿途州府早已收到旨意,修桥补路,供给粮草。当皇帝要接见在良乡等候皇帝南巡队伍经过的大小官吏,全都换上官服,站在路中全都翘首等候。
只是片刻,那遮天蔽日的旌旗便出现在这些官吏的眼中。旌旗招展,手执刀剑的护卫队伍,跨步而来,皇帝威仪,当真巍峨。
这些臣子慌忙跪在路边,等候皇帝召见。
队伍停下,进行休整,有内侍传旨,召见等候在良乡的臣子,这些人在一队锦衣卫的带领下,便到了皇帝南巡乘坐的撵车旁。
车厢门打开,朱厚熜站在车上,举目四望,只见这周围,荒野寂寂,尚是寒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守候在一旁的臣子们跪在地上,叩见帝王。
朱厚熜心情大好,便说道:“平身吧。”
这些臣子便站起身,恭候在旁,朱厚熜也不下车,只是开口道:“朕此次南巡,一路向南,有诸位臣子,修桥补路,供给大军,倒是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不敢言苦。”其中一个臣子高声回道。
朱厚熜心情更佳,点点头道:“待朕还京之后,自当论功行赏。”
“谢陛下。”诸位臣子高声回道。
朱厚熜便挥挥手,示意这些人等退下,大军继续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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