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技术活,手要稳,不能乱晃荡,免得洒出菜汤;腿要快,灶台和吃饭的都不在一个屋,你要是磨磨蹭蹭,大冬天的,没等端到地方菜就凉了。所以这活最少也得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才能胜任。
至于更小的那些,只能提溜着酒瓶子或者拎个水桶,负责上酒打饭。盛饭还有讲究,不能问人家“要不要饭”,否则非得挨弹脑瓜嘣不可。
嗅到满院子的菜香,胖子也忍不住拍拍肚皮:看来今天又能饱餐一顿,这味道,闻着就有食欲。
这时候,大门口忽然哇啦哇啦,响起了高亢的喇叭声,那调调好像是喜洋洋,透着欢快劲。
随后只见一个喇叭匠子慢步走进院,边走边吹着一个金黄的唢呐。唢呐中间包着一块厚棉布,两边各有一个窟窿,正好能把手塞进去,免得冻手。
喇叭声高亢激越,声震八方,喇叭匠子面上的表情也富于变化,眉眼不停活动,活灵活现。
车老板子领着一大帮人赶出来,先往那个喇叭匠子的衣兜里塞了两块钱,然后把他让到当院。喇叭匠子腰包一鼓,底气更足,吐沫星子都从唢呐前面喷出来。
胖子总算明白了,这是前来道喜、烘托气氛的,不过东家得给点赏钱,临走还得带点酒肉,不然,他喇叭一走调,吹点丧气的才闹心。
“来个百鸟朝凤!”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喇叭声一转,马上就串到百鸟朝凤的调子。胖子听不出好赖,不过闭上眼睛一咂摸嘴,还真有点百鸟齐鸣的味道。
喇叭匠子一连吹了好几个调子,这才把唢呐放下来,活动两下腮帮子,倒了一声:“献丑!”
众人都赞了几声,然后拉着喇叭匠子进屋入席。好酒好菜供着,吃完再吹。
胖子听着挺好,心想:其实也是变向讨钱要饭,不过人家是凭手艺吃饭,一点不讨厌,还受欢迎。比起原来那个时代,穿得衣衫褴褛,伸着黑手要钱的主,多了几分尊严。
正琢磨着呢,听到门口一阵竹板声又传来:“打竹板,笑哈哈,老李家的闺女要成家;婆家喜,娘家乐,老傻我也登门道喜来祝贺……”
原来是数来宝的,他们这伙人一般都自称老傻,和那个喇叭匠子是一路,凭手艺讨钱。
又一大帮人跑出来,围着数来宝的嚷嚷,数来宝的嘴最能说,嬉笑怒骂,最有乐子。车老板子这回没先掏钱:“老傻,好好数,把东家唱高兴了,要啥给啥。”
“竹板打,往前看,烙头忙就在对面站;张罗东,张罗西,张罗了饭菜和酒席……烙头忙,真能干,完事还得靠边站。”
“这小子真贫!”车老板儿也知道是和他开玩笑,笑嘻嘻地塞过去两块钱。
数来宝的更来劲,看啥唱啥,眼到嘴到,逗得院子里一片欢笑,人也越聚越多。
“胖子,写礼帐喽。”
胖子听得正起劲,闻言只好迈步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不过心里也跟着打起竹板:“打竹板,迈大步,俺胖子啥时候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