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这座土山环抱的院落，是当年军直属教导队的训练营地，我在此地曾经接受过一年的各种训练。如今，拆了平房盖了楼，变成了射击设施一应俱全的现代化靶场。

    “叭……叭叭……叭……”

    我听到了清脆的手枪射击声，激起浑身上下一股股地热流。

    说来也巧，林冰带领师司令部的三十几位军官正在进行手枪射击训练。我看见有人打枪，让胡中舟快去借枪取子弹，关上车门，一口气跑到射击坪前，自己亲眼见到这位大校副师长刚及格的枪法。

    当时，我们互不相识，但彼此略知一二。林冰比我大三岁，中等个头，是军营里的白马王子，还是七六年唐山大地震的一位孤儿。他性情和蔼，思维敏捷，说话幽默，手巧的出奇。据说他那解放军工程学院任系主任的博士妻子，心甘情愿拿出全部积蓄，单为他保险那双连巧夺天工绣花女也不敢比的手！

    我对这位大校军官没说什么，只想借用他的手枪先过过枪瘾。可能是阳光太刺眼，也可能我没戴帽子，他从脚下拿起一支“八一杠”，换了我一支红塔山，掏出那种进口的铜制汽油打火机点上烟，还深深地吸了两口，单用枪跟我打上赌。

    “咱丑话说到前面，枪里面有三十发曳光弹。我给你百米十面半胸靶，一分钟之内，每面靶子点射三发，保证打二百环以上。否则，你得赔我一条红塔山，怎么样？”

    林冰见我点了头，马上用对讲机通知报靶人员。我满不在乎地说：“大校同志，两条还差不多。”

    “两条就两条！”

    “你还没听清楚，我输了白送你两条，你输了也不能一条。”

    “我输了送你两条玉溪！”

    “你这枪准不准？”

    “弟兄们，谁见过钓不着鱼还想赖鱼食和鱼竿不行的人？”

    “枪也分三六九等。”

    “我说你是……”

    “瘸子里面拔出的将军。”

    这时，林冰的对讲机传出靶台一切准备就绪的声音。我镇静自若地走上射击坪，搬下保险机，拉了一下击发机，一个立姿无依托速射，最多三十秒，打空了弹夹！

    这时，自己的身后鸦雀无声。

    “报告，林副师长，每靶三个弹着点，一共二百三十七环！”

    对讲机传出报靶的话音。

    提起姓氏，我刚知道他是谁。自己目视前方，说：“林冰，再给我三十发，十面百米活动靶，每靶三发，掉一发，两条玉溪烟！”

    “志轩！——”

    我对林冰说再打三十发是有目地的。自己故意脱靶一发，单可以免除对他的“处罚”，也能给老兄留点面子。不过，我的话音落下，单听到背后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自己转身一看，师政委周玉新已经跑来。我冲下射击坪，把枪扔给林冰，几步扑在一起，和周玉新紧紧地拥抱着。不知不觉的，自己激情地泪水慢慢就流出眼眶。

    周玉新是我在新兵连的班长，上大学时同校不同系的同学，战场上曾经一起闯过生死关的战友。然而，自从他喝过我的喜酒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多少次，真诚相约，好好坐坐，叙叙友情，却让公务缠身，阴差阳错地失去机会，只好每个月通过书信来加深彼此之间的情谊。

    七九年的那场边境自卫反击战斗中，我和这位荣立一等战功的营教导员度过了终生难忘地七十二小时。第四天早上，我接到新任务，王鹏阳把我送到山洞口，还给了我一支不知名的冲锋手枪，他无限深情地把一壶水挎在我的肩上。

    一壶水，重二斤。但在当时，这一壶水何等珍贵！

    在我军强大的攻势下，小鬼子比兔子还跑的快。忆起当年，中国人民勒紧自己的腰带，用国际主义的精神无私奉献出二百亿美元，却喂了几只根本不懂人性的战争狂犬。他们在逃命途中，把所有的水源，不是撒上毒药就是填埋掩盖，我们冲锋在前的部队全部断水了。

    枪林弹雨，炮火连天，硝烟弥漫，为国威军威而战。我们的战士根本不怕什么“世界第三军事强国”，怕的是战场上没有水喝。

    我第四天一早醒来，王鹏阳也找不着周玉新。谁能想到，他带上通信员，集合起四个连队，让每个战士控了空自己的水壶，一滴一滴地单为我一个人凑满了一壶水。自己双手捧起沉甸甸的一壶水，忍也忍不住地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什么深情？这就是战场上枪林弹雨中生死与共的战友之情！谁有过同样的经历，一定会一生不忘的！

    我慢慢地松开周玉新，掏出手帕沾去泪水，这才看清一直想拜访的战友。他还是一头短发，合身得体的军装下，穿着一双黑色的合成革凉鞋，依旧保持着大别山区朴素厚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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