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好半晌之后,女儿窦乐融的声音才透过门扉轻轻地传了出来:“门没关,进来吧!”
张碧小心地推开乳白色的浮雕大门:“来,乐融!快来看看妈给你带来了什么!”
张碧缓步地来到房间,将那托盘搁在木几上,转身望着女儿,脸上一抹欢心的笑意:“你前几日不是说想吃车厘子吗?这不,你爹特地让人从香港空运了几盒过来,就为了让你尝尝鲜!快来吃吃看!刚到的!我让连妈洗干净了!”
张碧笑意盈盈地说着,女儿窦乐融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靠着床头发呆,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
张碧一愣,急忙上前,在床沿坐了下来,一手探向窦乐融的额头:“乐融!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妈!我没事!不要担心!”窦乐融收回了目光,抓住母亲搁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没事就好!吓我一跳!”张碧见她真的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从历经那日的生死劫难,她在医院里头足足躺了半个月,身子才逐渐地有所好转!
只是自从出院回到家里,女儿的性情大变,简直是完全地变了一个人!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很容易地就会受到惊吓,常常莫名其妙地发呆、发愣!也不再出门,整日里头就是足不出户,顶多也就是在丫鬟的陪同下出去院子里走走!
最最让她揪心的却是乐融从医院回来之后,常常会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醒来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只是坐在那里盈盈地哭泣。
夫妻二人也只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女儿如今受到此般的屈辱,窦承志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日他带人约谈那宇文晃,她当晚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他回来,她急的坐卧难安,天刚蒙蒙亮,她刚预备带人出去寻找,哪知这时承志却回来了,脸色是不同于以往的晦涩和挫败,一语不发地进了屋,任她如何询问也是不开口,只是不停地长吁短叹,还有隐隐的--难堪?
这样的情景倒是叫张碧如何也是料想不到的!他们窦氏织锦自她公公创办,一直传承到窦承志的手里,所产的锦缎往年都是朝廷的贡品,这些年虽说清廷倒台,但是他们窦氏织锦还是一如既往地受人亲昧,锦缎更是上流社会的官家小姐们争相效仿的极品。
而想他窦承志,窦氏织锦的一把手,出去是一个何等堂堂的人物?如今这般的神色,她何曾见过?
在她一再的追问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阿碧,乐融所吃的这个莫大的耻辱,我们--就暂且咽下吧!你好好地开导开导她,就当是汲取了一次教训!往后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去补偿她!”
张碧惊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腾地站起了身子,膛着双目,不可置信地望着一脸阴郁、一脸晦涩的丈夫:“承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叫‘暂且咽下’?什么叫‘当是汲取了一次教训’?什么叫‘往后补偿’?你倒是说清楚!”
窦承志的脸色一时清白交替,他不做其他解释,只是不耐地、瓮声瓮气地道:“你妇道人家懂什么?反正就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往后,也不许再提这件事!”
“窦承志!你到底搞清楚了没有?”张碧闻言更是气得脸色发青,她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肩膀拼命地摇晃,“那是乐融!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受到那宇文晃如此非人地耻辱,清白就这样叫他生生地毁了,往后的路都不知道该怎样走下去!而你--”她蓦地放开了他,蹬蹬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墙边,这才停了下来,“而你,你是她的生身父亲,是唯一能为她雪洗耻辱、为她做主的人,你居然--你居然这般--这般--”
她一时词穷,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眼前这个向来都是与自己呼吸与共的人。
顿了好半晌,她才转头,望着不知何时已经亮白一片的窗外,悠悠地道:“是,我是妇道人家,每日里只懂得描眼画眉、逛逛商场、听听戏曲、打打牌九,不懂得什么江山社稷、千秋大业,可是,最起码,我懂得什么叫心痛,什么叫心疼!”
见丈夫还是阴着一张脸,手里的雪茄不知何时被他点着,那点猩红在他指尖忽明忽暗,袅袅升起的烟雾笼罩着这个不大的空间,张碧只觉得难耐,那烟雾熏得她头昏脑涨,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一般,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