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星夜失语

    潘惟正冷冷道：“你忘了，我把你从那契丹人手里赢回来的。”

    “你说过，只是为了救我才那么说的！”杨小狼不禁大声道。

    “你还知道是我救你？要不是你几次三番那样对我，我也不知道你如此不可救药！”潘惟正走近他，将那身衣服拿到他面前，“我也说过，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换上这身衣服，戴上铁链，然后跟我出城。”

    “我不！”

    潘惟正不为所动：“你还以为会有人找来这里？就算有人能找来，我们早已经离开了。”

    “那你杀了我！”杨小狼又叫。

    潘惟正冷淡道：“我不是你，并不爱随意杀人。”他等了一会，声音忽转严厉，“我耐心有限，你不要逼我动手帮你。”

    杨小狼却依旧恨声道：“你不如杀了我。”

    潘惟正冷哼一声，将他双手反剪，脱下他染血的衣服。

    “不准碰我！”杨小狼一阵挣扎，险些让潘惟正脱手。

    潘惟正不得不更加用力扭住他，威胁道：“别动！不然我也学那契丹人，给你身上刻一个‘正’字。”

    杨小狼顿时身体一颤，不再动了，潘惟正乘机将干净衣服给他穿上。这衣服是潘惟正备用的，尺寸有些大，潘惟正将他衣袖挽起，用布带在袖口缠了一下，倒显得干净利落起来。但从外表看，杨小狼的确招人喜欢，可谁知道这么可爱的少年，心肠如此之坏？

    潘惟正看着杨小狼，挑眉道：“与杨兄长得如此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是个栽赃嫁祸，动辄杀人的小坏蛋。一定是我对你这恶劣品性有所预感，初见时才要绑了你。早知今日，当初真不该将你放了。”他拿起铁链，故意在杨小狼眼前比划，“你知道么？如果是契丹人，对待不驯服的奴隶，就将铁链穿过他的锁骨，让他再也逃脱不掉。”

    “拿开！”杨小狼似是十分害怕，眼睛瞪着那铁链，厉声叫道。

    潘惟正没有注意到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依旧惩罚般将铁链往他颈间挂去。

    杨小狼瞳仁骤然放大，恍如看到如影随形的恶鬼，他伸出手指，猛然抓住了那根铁链，那冰凉坚硬的触感从指间一直传到心底。然后，猝不及防地，他口中却已声嘶力竭地发出连自己听了都害怕的尖叫：“不——”

    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却还是瞪得很大，仿佛那样就能刺穿黑暗；他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经无法控制声带的颤动……他只是坠落，坠入无声而遥远的深处，也许他会落地，但那是不是又一个逃离与囚禁的开始？

    潘惟正手里拿的铁链并没有真的挂上去，他完全没想到只是一个动作，会令杨小狼发出那样绝望而歇斯底里的惊叫。他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却见杨小狼紧紧抓住铁链，忽然没了声音，从他大张的眼睛里，似有一具灵魂正在碎裂，而他的身体正向地上倒去。

    潘惟正心中一震，慌忙放开锁链，在杨小狼落地前将他抱住，只听见铁链落地的簌簌声响，杨小狼的眼睛依旧睁得很大。

    “四郎！延郎！”潘惟正大惊，急忙唤他名字，手指用力掐入人中，杨小狼眼睛终于转动，慢慢地眼角渗出泪来。他看了潘惟正一眼，也不知有没有看清，头微微歪到他胸口，再无声息。

    “忠叔！”潘惟正一时无措，朝门外大喊。

    过了一会，潘忠走进来，看到潘惟正怀里的杨小狼，忙道：“公子，出了什么事？”

    “你快看看他怎样了。”

    潘忠走过来按杨小狼的脉搏，又在他身上到处查看一会道：“公子不用担心，只是昏过去了。你对他做什么了？”

    潘惟正愣道：“我只是……吓唬了他一下。”

    潘忠瞥了杨小狼一眼：“我已经安排好了，马就在后院，所有文书印信都可乱真。公子应尽快带他出城，赶在契丹人动身前混进队伍。这里由我殿后，完成后便与你会合。”

    潘惟正点点头，用一面斗篷裹住昏迷的杨小狼，将他抱到马上。这处房屋靠近城门，进出容易，潘惟正故意操一口契丹话，北汉守兵果然不敢详查，很快便顺利出城而去。

    却说三郎顾不得回家报信，先去城头找大郎二郎，想让他们先想办法关闭城门。谁知因为宋兵退走，城头戒备已松懈下来，大郎二郎与韩凝韩烈分手后，都没有立刻回军营值守。三郎只得托了大郎辖下一名士兵，请他帮忙回家报信，自己又拼命往宫城跑去。

    杨家上下得知四郎被掳走，全都大惊失色，刘继业立刻请旨宫中，请刘继元准许他调用手下军队寻找爱子。刘继元急命皇城使协助，答应派五百人全城搜查，却不允他因此推迟率军出征，只叫他在家中耐心等待。刘继业无奈，只得强忍悲痛答应。

    郭无为听闻刘继业指认潘惟正名字，恐怕影响他投诚之事，却暗中指示皇城使保住潘惟正，不叫他被人抓住。搜寻半日无果，刘继业夫妇在家中坐立不安，三郎自责最甚，与大郎二郎一样东奔西跑地寻找，早不知疲倦为何物。

    入夜掌灯时分，三郎一路寻到西城门边，忽然闪出一名着契丹人服饰的中年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杨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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