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是粉墙黛瓦,虽不是雕梁画栋极尽华丽,却是巍峨磅礴。
贾珍便笑着赞叹道:“怕这一下子将皇上赐的金子都花了吧?我前年去甄家时,那船顺着运河而下,便从江南织造边上经过。嗬,好气派!你家这个现如今虽不及那织造局,相差也就不远了。”
薛蟠豪气笑道:“大哥哥谬赞了,哪里能和江南织造相比?不过是亏了山子野规划筹谋,又得他尽心尽力督工,方有今日这规模。前儿我们奶奶过来看了,也说好,还让我好好感谢大哥哥给推荐了这个人才呢。”说完又引着贾珍贾琏等四处看,只见每座房子里都有数十台织机,那些女工们流水般在机器边穿梭,却是一丝不乱。
宝玉咋舌道:“这么大规模,怕是三千两黄金不够花吧?”说完薛蟠就笑了,拍着宝玉肩膀道:“没想到宝兄弟每日在园子里过那富贵日子,于这个却也有些算计。其实哪里够花呢?把之前赚的利润也都投进去了不说,还向钱庄那里借了许多银子呢。我心里就有些不安,但我们奶奶说了,要把眼光放长远些,若这一次不能好好扩建厂子,不到一两年功夫,还要扩建,何苦三番五次的费事?倒不如趁现在一便儿弄好了,余下的只专心生产就好,只要布匹一出来,怕那银子不滚滚而来呢。”
贾琏在旁边呵呵笑道:“不是我说薛兄弟,素日里你也算是极尽威风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却动辄一口一个‘我们奶奶’,难道这么大的产业,都是她做主?我觉着这可十分不妥,你好歹是个男人,又是薛家大爷,哪里能让一个妇人如此出风头?当心将来惯的她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话别人说还犹可,偏偏却是贾琏说出来,当即贾珍和宝玉就有些忍不住笑,贾琏大概也察觉自己失言,不由得把脸红了一红,嘿嘿讪笑道:“你们不必笑话我,我虽然平日里也让着我们家那个,但也没到薛兄弟这个份儿上。外面也养着几个,这事儿珍大哥哥是知道的。薛兄弟敢在外面养外室吗?”
薛蟠苦着脸道:“我还敢养外室?如今连香菱都渐渐摸不到了。更何况现在事情也忙,哪里还有那些心思。从我们奶奶把我捞出来后,这几个月来,不敢说学问长了多少,那算术之道我算是下了狠心习学的,越学就越觉着自己十分不足,何况现在这么大个家业,你们也说了,不能全让她打理着。可不让她弄又怎么办?我于这方面是不甚通的,最近才能用半天时间看完一本账,我们奶奶还说那账有些简单了,你们说,我还哪有心思干别的,万一将来家业越发大了,我却仍不顶个事儿,可怎么整?我现在怕是连兰香楼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厂子建成,又招了些人手,总算生产这块儿又提高了一大截,罗凉的机器还没研究出来,但是比起之前那些人看着金桂的图纸只是摇头,他肯接过去,并且在两个月内就有一定进展,这已经让金桂喜出望外了,哪里还能苛求。忽然这一日得了罗方的消息,说是他哥哥的一个好朋友从大不列颠过来,那人也是极通这些机械的,还带来了许多的零件,只怕机器之事,展眼间便要有大成了。
金桂十分欢喜,一直吊在嗓子上的心如今终于落了地。四月末,那天气已是越发的暖了,她这日便和薛姨妈香菱等人道:“今年就因为这个厂子的事情,究竟也没有好好玩一玩,虽然大观园好,但终究也是个园子,哪里就赶得上外面青山绿水,野草野花开的漫山遍野呢?前儿看见城门口好几辆大马车,一打听,才知道是锦乡侯爷带着家眷们去郊外踏青。叫我说,如今都是四月末了,咱们再不出去玩玩儿,可就入了夏,那时候要想玩,又得等一年,不如赶了这个晚场,去野外也耍一天。”
薛姨妈笑着摇头道:“你啊你,若说这府中唯一一个没受禁管的,便是你了。却还是不足,想着去外面玩儿。我老了,不想动弹,你若去,便和蟠儿香菱一起去吧,可是快去快回,蝌儿横竖这两天就到的。”
金桂笑道:“妈放心好了,住的屋子都收拾了出来,各色东西也都打点妥当了,我那兄弟一回来,保准不带让他觉着有丝毫别扭的。便是我们不在家,妈使几个婆子帮他张罗,也尽够了。我已命薛福差人四处采买丫鬟,想必过几日就有了,那时候这府里人手就不至于不够用,让妈和大家受委屈。”